哲多星。
蘭威雅信托公司分部頂樓,蒙德聽到秘書傳來的消息,驚得險些拍碎了智能桌板。
“什麼?大腦沒了?髓石也沒了?”
公司內部有著重重防護措施,雇傭的異能者高手也不在少數。
什麼人能從倉庫裡輕易竊走顧客寄存的東西?
而且最重要的是,負責相關工作的異能者們,竟然絲毫沒有感知到有人入侵。
不過說實話,這事對他們公司影響也不是很大。
蒙德的腦子迅速轉動起來。
他已經受了蘇承語的好處,對方不可能再要回去。
這次事故對他來說就是損失掉那些髓石。
本來理論上說,寄存物品被偷了,受損失的主要是寄存人。
如果寄存人提出要求賠償,或者將事情宣揚出去,他們公司也許會受到經濟和名聲雙重損失。
然而剛剛丟失的東西——
其寄存人蘇承言和妻子已經死了多年,僅剩一個女兒,也就是說,隻有那位蘇璿小姐才有資格向他們索賠。
但蘇璿可不在這裡,不是嗎?
蒙德抬起頭,看向不遠處的蘇承語。
蘇承語本來坐在沙發上,聽見剛剛的話已經站了起來,雙拳緊握,臉色鐵青,指間甚至隱隱溢出了寒氣。
整個房間的溫度都開始下降。
蒙德微微眯起眼睛。
——會是這個姓蘇的自導自演嗎?
他一邊假裝同意自己的條件,一邊請了高手去行竊,將所有東西都偷走。
但這樣做有什麼意義?
如果蘇承語真能請到這種級彆的高手,隻在家裡坐著等人把東西送上門就好,何必還跑來演戲?
不過,如果這東西真的忽然失竊,他們首先懷疑的恐怕也就是蘇承語。
蘇承語故意跑來自導自演,說不定也隻是為了擺脫嫌疑。
畢竟以他們家族的聲望勢力,蘇承語這種人物可是得罪不起。
但退一步說,那些在哲多混跡的雇傭兵,也不會輕易去接與蘭威雅家族敵對的任務,所以若是蘇承語找到這種高手,那說明此人也不可小覷。
蒙德打量蘇承語的目光變了幾回,眼神陰晴不定。
後者依然站在原地,臉色難看得像是剛剛死了全家。
整個豪華的辦公室裡冷氣縱橫,杯中的水都開始凝結,綻出細碎的冰花。
蘇承語因為憤怒而異能失控了?
還是說他在演戲?
“行了。”
蒙德冷笑一聲,“蘇先生都是敢單挑魔人的高手,怎麼這就控製不住了?”
不會真的是在演戲吧。
蘇承語閉了閉眼,長長的深吸一口氣,想要控製住表情,臉容還是禁不住扭曲了。
那一瞬間,他腦子裡湧現出許多台詞。
譬如質問對方如何會發生這種事,讓對方給個交待或是索要賠償等等。
然而,他沒法這麼做。
因為寄存人蘇承言已經死了。
按照當時他與公司簽訂的合同,如果他的寄存物品丟失了—記—
天底下有資格讓他們給交待給賠償的人,隻有能取出他遺產的人。
蘇璿。
哪怕是蘇承言的親弟弟,也沒有資格開口。
甚至說正常情況下,蘇承語根本就不該過問、甚至不該知道這個遺產的事。
正因為如此,他現在才氣得五內俱焚,幾乎都已經處在異能失控暴走的邊緣了。
機關算儘,結果數年來的心思都白費了。
甚至還要被蒙德懷疑是自導自演!
這怒火甚至還無處發泄。
“怎、怎麼會出現在這樣的事。”
蘇承語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個虛偽的笑容,卻發現自己根本連假笑都笑不出來了。
“你問我?”
蒙德冷笑,“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為什麼會出現這種事。”
蘇承語咬了咬牙,“蘇璿、一定是蘇璿——”
那家夥在暗星混了兩年,說不定加入了什麼幫派或是犯罪集團,認識幾個高手也正常。
“哦?”
蒙德繼續冷笑,“你說的是你侄女嗎?你不是已經有記錄證明她死了嗎?”
蘇承語頓時啞然。
……
暗星。
中城區夜色深沉。
某條寂靜的街道上光輝閃動,遠遠就能望見明滅的藍白色電芒。
光芒短暫驅逐了暗影,將那些黯淡的商鋪招牌都照亮起來。
另外幾家尚在營業的商店裡,有人透過櫥窗望見外麵的動靜,紛紛拉上了防撞擊的合金卷簾。
稍遠處的公寓裡,有膽子大的年輕人,在樓上隔著窗戶開始觀戰,但看了沒多久就被家長扯了回去。
然後更多的窗戶被緊緊關死,內裡又有金屬板落下。
異能者打架動輒破壞各種建築,住在暗星的人沒有不知道的,因此他們的房子也有相關的加護措施。
不過若是碰到真正的高手,那些措施完全無法阻擋無辜的人被殃及池魚。
畢竟那些人一架打完,整條街道都可能淪為廢墟。
隻是現在,似乎還遠遠不到那種程度。
在下方的街上,一個遮著臉的黑頭發異能者,正在和一個醜陋恐怖的怪物戰鬥。
那是類似於蜥蜴的生物,全身覆蓋著漆黑的鱗片,那些鱗片排列緊密,卻並不怎麼整齊,有大有小、形狀還並不一致,有些地方還是殘缺的、暴露著內裡的深紅色肌肉。
它有一個巨大的腦袋,額頭上有幾根纖細的犄角,後腦上還有兩根更大更粗的直角,眼睛一隻睜開一隻閉著,上半身生了長短粗細不一的四條手臂。
這個怪物似乎隻有半截身體,身軀下方赫然是血肉筋骨暴露的切麵,像是被人從中間一刀砍開過。
它借助著那四條胳膊快速移動,閃電般穿梭在密集的電流中,偶爾也會被劈中,漆黑的鱗片上濺起點點火星。
但那些鱗片也並不是完全堅不可摧的,少部分在反反複複的電擊中逐漸碎裂,記露出更多的血肉。
蘇璿也曾試著將手裡的合金碳鋼刀插進對方的身體。
可惜刀尖硬是捅不進去,她咬著牙猛地用力,刀刃承受不住直接崩裂成幾段。
她扔掉再次報廢的刀,覺得事情有些麻煩。
在這地方打架動靜太大了。
如果暴露出更多的雷電能力,萬一招來科隆家族的狗腿子們怎麼辦。
她試圖將對手引到外城區,因此戰鬥持續了不到五分鐘,戰場已經從最初的地方轉移到數千米之外。
他們打打停停,怪物不斷撲上來試圖撕咬她,四隻手臂一起揮舞,好像想要剖開對手的胸膛。
有好幾次蘇璿都被它按在了地上,於是不得不陷入肉搏戰。
他們撞進肮臟黑暗的小巷,在汙水裡翻滾著試圖扭斷對方的脖子,或是撕開彼此的皮膚。
蘇璿的外衣差不多是爛掉了,數十根觸須從脊柱裡伸出,環繞在身邊猙獰地舞動著。
那些觸須死死攥住了怪物的四條胳膊,試圖將它們從怪物的身軀上扯掉。
然而怪物的力氣似乎勝過她,硬生生撐住不說,甚至還能伸手來抓她的脖子胸口。
隻是,觸須終究還是影響了怪物的動作,它掙脫不開觸須的纏繞,抓撓撕扯的動作力度速度大大降低。
蘇璿輕易地躲了過去,還抓住對方來不及收回的手臂,緊緊捏著那些光滑冰冷的鱗片。
下一秒,怪物扭過頭,一口咬住了幾根觸須,嘴邊鮮血四濺。
蘇璿:“…………”
草!
為什麼會這麼痛!
她攥住怪物胳膊的手顫抖了一下,手背上青筋暴起。
然後,她在疼痛的刺激下使出全身的力氣,將怪物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沉悶的撞擊聲裡,參差不齊的地磚碎裂開來,甚至旁邊磚石堆砌的牆壁也搖搖欲墜。
怪物癱在地上發出尖利的叫聲,像是被摔斷了脊椎。
蘇璿看了看被咬到的觸須,那些被牙齒割裂的部位,竟然蒸騰出絲絲白氣,周邊的血肉全都潰爛開來。
她咬著牙自己斷掉了整根觸須。
“?”
蘇璿餘光裡瞥見怪物的身影漸漸萎縮。
然後又變成了大腦。
這一次,那顆大腦似乎缺失了一部分,而且看上去乾癟了許多,外麵甚至沒有再環繞那些紅色觸肢。
蘇璿害怕這是什麼陷阱,就在旁邊站著。
五分鐘過去了。
無事發生。
“什麼啊。”
蘇璿罵了幾句,“不是吧你,你有本事起來再打啊,你不會以為這樣就可以騙我去碰你吧?”
“它不是在騙你。”
小巷裡回蕩起男人低沉的嗓音。
蘇璿沒有立刻回頭。
她調整了一下位置,確保自己能看到腦子的狀態,才看向佇立在巷口的高大身影。
在微弱的燈光裡,依稀可見薑紅色的發絲。
蘇璿愣了一下,“記邵先生?”
“……”
紅發男人沉默了幾秒鐘,“很怪。”
蘇璿:“?”
“像是在喊我爸。”
他有些沉悶地說。
蘇璿頓時滿頭黑線。
蘇璿:“真的嗎?那一般人怎麼稱呼你?”
邵虹又沉默了兩秒,“瘸子。”
蘇璿:“?”
蘇璿:“我隻是好奇,在他們這麼叫了之後,你真的不會把他們腦袋捏碎嗎。”
邵虹搖了搖頭,“我會擰斷他們的脖子或者砸碎他們的頭。所以我很少和人說話。”
蘇璿:“??”
這場談話越來越詭異了。
“總之,我好像才意識到,之前在空港裡那個精神力,是你?”
蘇璿眨了眨眼睛,“我當時就是隨便感知一下,想找個人少的地方——”
邵虹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了她一眼。
雇傭兵看上去有點狼狽,上身隻剩一件戰術背心,裸露著傷痕累累的手臂,肌肉線條凝練纖長,沾滿了血液。
那些血跡一直向下蔓延,又染紅了寬鬆的工裝長褲。
她身側還有幾根白色觸須,像是水中搖曳的藻絲般飄動著,看得出上麵有著一顆顆眼睛的輪廓。
“——和魔人戰鬥?”
紅發男人接口道。
蘇璿的話語戛然而止。
蘇璿:“什麼?”
剛剛那是魔人?
蘇璿有些驚悚地回過頭,看著地上的腦子。
現在,那個殘缺的大腦外麵,又開始纏繞起細細密密的紅色觸枝,看上去像是糾結層疊的血管。
但她知道,那東西摸起來質地稍微堅硬一些。
當然也沒有很硬,如果用力就能將其捏碎。
蘇璿回過頭:“它很快會又長出身體,是嗎?”
這是魔人的特殊屬性嗎?
不知道為什麼,網上關於魔人的信息少得可憐,連照片全息影像都很少,隻有一些模糊不清的圖。
而且特彆容易被刪掉。
不過,魔人的生命力很強,這一點好像也不是秘密,因為早就聽說尋常異能者很難與它們對抗。
想要打破魔人身上的鱗片、給它們造成傷害就是一件很難的事,而且在那之後,它們自身的恢複速度也很快。
另外,對於人類來說足以致命的傷,對於魔人來說可能隻是失去行動能力。
當然了。
如果隻剩下個腦袋都能複活的話,而且長出身體的話,那和人類異能者的自愈能力,完全就是兩個概念了。
邵虹一直沒有說話,似乎是默認了她的問題。
蘇璿:“它為什麼會被放在——”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它的價值是什麼,除了賣錢之外?”
女主的父母為什麼會將這東西寄存在信托公司?是因為它有非常特殊的價值?還是有什麼不能公之於眾的用處?
如果蘇承語非常想要得到它,又是為了什麼?
邵虹:“…………魔人的能力。”
他看上去就像是在記給小孩子解釋十以內加減法一樣,有點不耐煩,還有點你為什麼連這都不知道的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