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官場五年有餘, 蘇崇文早已不是當初那張心如白紙的農家郞, 如今的他要心計有心計, 要手段有手段, 剛接了任命省通政的聖旨,就讓人將鬆州與烏拉州的一應大小官員全都聚集了起來。
鬆州城與烏拉州城原本與遼州城有同樣的地位, 可由於最近五年的差距,這三座城有了天壤之彆。
蘇崇文將鬆州與烏拉州的官員團體迅速打散,揉入到遼州的官製中去,又將那些在遼州乾了幾年的官員派入鬆州與烏拉州,幾乎將遼州的模式照搬了過去,舉鬆州與烏拉州之物產,豐盈遼州城, 將遼州城作為北疆省的省城。
遼州的磚瓦等物品也全都集中供應向了鬆州與烏拉州,同時,蘇崇文還開放了鬆州與烏拉州的百姓戶籍遷移等政策,使得百姓再次向遼州集中, 這張‘大扇’緩緩鋪開,同時,亦有商人看中了鬆州城與烏拉州城的未來, 跑去鬆州城與烏拉州城經商。
鬆州多煤石,烏拉州多林木野物, 二州各有長處, 照搬遼州的發展模式有些不現實, 蘇崇文給予了那些官員足夠的自由度, 任由那些官員因地製宜,自由發展。
一大串的政令頒布下去,待得到初步落實並見到成效時,已經又是一年年關了。
————————————————
雖說兄弟三人分了家,但每年過年都是在知州府上過的,如今六年過去,知州府倒是沒太大變化,也就是小廝略微多了些,大門上的匾額也有當初的‘知州府’換成了現如今的‘通政府’。
每年除夕守歲的時候,全家人都會聚在府上,聽楊繡槐給嘮叨嘮叨。
雖說如今通政府的當家女主人是葉桂枝,但楊繡槐說話,誰敢不聽?她隻是撒手不管府上的大小俗事了而已。
楊繡槐看看張春芽,看看李大妮,再看看葉桂枝,拋出一個誅心的問題,“你們這三個妯娌,是商量好了不生娃兒,是不?原先說是怕委屈了咱家三朵金花,現在年紀最小的猴姑都長大了,你們還沒動靜?”
張春芽笑得有些忐忑,“娘,這不是一直都忙麼?那養貂廠裡的事兒都快讓我跑斷腿了,哪敢再要孩子?要一胎孩子就得毀一年,貂廠若是我一年不管,那得少賺多少銀子啊!”
李大妮深以為然,“大嫂說的對,我和崇水這做魚乾魚片的生意,更不能停啊!每一筆生意都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要是誤一年不賺錢,那得少賺多少銀子?再說了,就算我們想停,你也得問問崇梅樂不樂意,崇梅那望海樓裡天天都要稀缺的海貨,尋常的魚蝦倒是天天都有,稀缺的海貨哪裡會天天有?我要是歇上個一年,崇梅還不急死?”
楊繡槐那‘誅仙’一般凶殘的眼神落在蘇崇梅身上,陰測測地問,“崇梅,是你望海樓的生意重要,還是你嫂子生娃重要?”
李大妮趕緊衝蘇崇梅擠眉弄眼,然而蘇崇梅哪敢順著李大妮的意思說?她怕自個兒一不留神觸了楊繡槐的黴頭,就被楊繡槐再祭出‘催婚’的狠招來。
蘇崇梅臉上的笑容顫了顫,“娘說的對,當然是嫂子生娃重要!不是我說你們,大嫂,二嫂,你們得趕緊生娃呀!你們兩家掙下的銀子都那麼多了,銀子哪能掙個夠?”
麵對蘇崇梅的臨陣叛變,張春芽和李大妮滿心無奈,其實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楊繡槐又看向葉桂枝,臉上的表情稍微柔和了一些,“桂枝,你呢?寶丫頭都這麼大了,你和崇文也是時候要一個了吧!你和你大嫂、二嫂不一樣,你不用經商,主要就是管一管府裡的事情,平時動動嘴皮子,遣個下人就能把事兒給做了,你沒什麼忙的吧!”
張春芽和李大妮趕緊給葉桂枝遞眼色示意,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要是突然叛變了,那另外兩個人可都沒好果子吃。
葉桂枝衝兩個嫂子笑了笑,手托在肚皮上,同楊繡槐說,“娘,已經懷上了,十月中懷上的,之前胎沒坐穩,一直不敢同家裡人說,請醫署的醫官過來把過脈,胎兒是雙心,好得很。”
“胎兒是雙心?雙心是什麼意思?一個娃長了兩個心?”楊繡槐沒明白。
葉桂枝想要開口解釋一下‘雙心’是什麼意思,蘇鯉就開口了,“奶,雙心的意思就是,娘肚子裡有了兩個小娃娃。”
楊繡槐一下子就被這驚喜砸暈了,她眼睛一亮,趕緊問蘇鯉,“你覺得你娘是要生弟弟還是生妹妹?”
蘇鯉哪知道這個啊,她又不是送子觀音,不過不想打擊楊繡槐,她就伸出手指比了個‘二’,然後說,“是弟弟,兩個都是弟弟。”
楊繡槐瞬間就安心了。
這下輪到張春芽和李大妮用那種羨慕嫉妒恨的眼神來看葉桂枝了。
楊繡槐不是那種非逼著三個兒媳婦都生出兒子來的人,她隻是擔心老蘇家的香火斷掉,現在聽聞葉桂枝肚子裡已經揣了帶把兒的,也就不想當逼兒媳婦生崽兒的惡婆婆了,但她還是點了張春芽和李大妮幾句句。
“崇梅說的對,該要娃還是得要,銀子掙再多沒用,夠花就行,要是不生個帶把兒的,往後死了都沒人給墳頭栽樹,閨女也能養老,但有很多事情是閨女不能做的,明白麼?你們這一個個馬上就都奔三十了,雖說五十也能生娃,但年紀大了些之後,女人的體力、精力就都跟不上了,帶出來的娃也不及年輕人帶出來的娃看著精神可人,你們都上點心。”
蘇崇梅以為自個兒的危機渡過去了,沒想到楊繡槐轉頭就將炮筒對準了她。
楊繡槐摳著指甲問,“崇梅啊,你同娘說說唄,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這後半輩子就同銀子湊在一塊兒過了?你大嫂二嫂好歹還有個知冷知熱的閨女,你呢?打算啥時候出嫁呀!這都二十好幾的老閨女,要不是你三哥的威信大,怕是早就有人戳著你的脊梁骨說你是嫁不出去的老閨女了。”
蘇崇梅臉色一僵,“娘,大過年的,你說這些乾啥?”
楊繡槐心裡想起了葉桂枝當初同她說的話,就去問蘇鯉,“寶丫頭,你說你姑這到底能不能嫁出去?她一直待在你眼跟前,你煩不煩她?”
蘇鯉整天都在望海樓混吃混喝,除了親爹親娘以及疼她疼到心尖上的楊繡槐外,她最喜歡的人就是蘇崇梅這個姑,怎麼可能煩蘇崇梅?
“不煩,姑多好的人啊,奶,你放心,我姑這麼好,肯定不愁嫁,望海樓來來往往的人那麼多,我姑想要嫁出去,也就是這一兩年的事兒。”
楊繡槐的一顆心落回了肚子裡,揮揮手讓小廝趕緊上菜,放過了蘇崇梅以及張春芽、李大妮。
第二天蘇崇菊和葛天明帶著孩子會娘家,楊繡槐又催了蘇崇菊和葛天明一通,不過她這次沒催著蘇崇菊生兒子,她是催蘇崇菊生閨女了。
“崇菊,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子女雙全?兒子縱使有千萬般好,那也不能有了兒子就不要閨女啊!娘不知道你們兄妹幾個都是怎麼著了,商量好了不生孩子麼?一家就這麼一個,趕緊生,趁年輕多生幾個!”
饒是葛天明已經在醫署中曆練了多年,他都經受不住楊繡槐這麼直白的話,當下就給鬨了個大紅臉。
————————————————
有楊繡槐的話在上麵壓著,縱然張春芽和李大妮再割舍不下賺銀子的事情,也得乖乖回家造人。
再說了,蘇崇山和蘇崇水哪個不想要個兒子?隻不過慣著家裡的婆娘,見家裡的婆娘沉迷賺錢無法自拔,也就沒有催罷了。
如今張春芽和李大妮給楊繡槐按下了頭,蘇家兒女齊上陣……這一年,碩果頗豐。
葉桂枝是去年十月中懷上的,正好趕上八月十五這天發動,等圓圓的滿月升上中天時,兩隻小崽子總算降世了。
都是帶把兒的,模樣看著與當初的蘇鯉有七八分相似,都是那圓圓糯糯的小餅臉,一生下來五官就端正得很,同李大妮那一胎生下的蘇猴姑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守在產房外的楊繡槐一聽葉桂枝生了兩個兒子,高興地當場就翻著白眼往後倒,得虧旁邊有婢子扶著,不然上了年紀的楊繡槐真可能會摔出個好歹來。
蘇崇文從衙門回到家中時,當天就給兩個兒子定了名字。
男娃就不隨姑娘的名字往下排了,蘇崇文就給定了名字,先出生的那個孩子叫茂林,後出生的孩子叫修竹。
楊繡槐大字不識幾個,但一聽蘇崇文起的這名字,就直接開誇了。
同年十一月,李大妮也發動了,她在葉桂枝身上感受到了壓力,一心想著也生出個兒子來,往後就不用再挨楊繡槐的說了,她也好放心地去做生意賺大錢。
那娃兒生出來時,一聲粗嗓的嚎啕相當響亮,李大妮一聽,心裡美了,嗓子這麼粗,不是兒子還能是閨女?
她強打著精神,想讓產婆把孩子抱給她看看,結果就聽見產婆說,“恭喜太太喜得明珠!”
嗓子這麼粗的閨女?
李大妮一下子感覺全身的勁兒都被卸掉了,翻著白眼就暈了過去,足足睡了四個多鐘頭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