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一大家子離開並州, 去了京州, 入了京城。
一行人暫時落腳在朝廷給外地官員入京而準備的驛站裡, 蘇崇文入宮拜見皇帝, 其他人則是分頭行動,都在京城置辦起了東西。
蘇崇梅和佟恪誠並不打算隨著蘇崇文一行人去南疆, 他們夫妻倆在京城盤了一個地段不差,但因為掌櫃的經營不善而瀕臨倒閉的酒樓,還用攢下的錢在京城置辦了一個三進的院子,花錢雇來手腳利索的婆子將那三進院子打掃了出來。
張春芽和李大妮也是早有準備的,妯娌倆手中誰也不缺銀子,這會兒到了京城,想著這是‘天子腳下’, 便也開始買院子置辦產業。打算等她們去了南疆之後,就交給蘇崇梅來幫忙打理。
葉桂枝見兩個妯娌都買院子,自個兒也選了一處。
雖然她沒有張春芽和李大妮一樣那麼精細地挑,但牙行的人一聽說是當朝唯一一位中都督的夫人要在京城置房, 便掏心窩子給葉桂枝推薦了一處地段好、修建得也好,唯獨風水有點不大好的院子。
牙行的那人同葉桂枝介紹完那院子有多麼多麼好之後,說了實話, “這院子是原先戶部尚書家嫡長子修的,奢美至極, 隻是不知道怎麼的, 這院子修了之後, 那戶部尚書家嫡長子沒幾日就病倒了, 一病不起,連這新院子都沒來得及住,人就一命嗚呼了。”
“戶部尚書年紀雖大,但人老心不老,他在這院子裡養了三個外室,結果那三個外室都沒熬過兩月就病死了。戶部尚書的官運也被這倒黴宅子的風水給影響到,不知道做了什麼錯事,被貶官去了柳州,聽說人都沒熬到柳州就病死了,豪門望族,數年之內便凋敝至斯。”
葉桂枝有點生氣,“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地道?明知道這宅子風水不好,怎麼還想著賣給我們家,莫不是想咒我們家老爺官運凋敝倒大黴?”
那牙行的人嚇了一大跳,趕緊解釋,“蘇夫人,您錯怪咱了,蘇大人出自寒門,他身上發生的那點事情早就被並州來京城趕考的考生給傳遍了,聽聞蘇大人當初打算考縣試的時候,還在縣城買了一處閒置多年都無人敢住的鬼宅呢,蘇大人住到那宅子裡,可曾受到半點影響?”
“人人都說十年前的北疆是人間地獄,同蘇大人同去北疆的那兩個倒黴官員一個死了一個頹了,隻有蘇大人的官運蒸蒸日上,這才十年時間就已經熬到了三品大員的位置上,這說明什麼?這說明蘇大人身上的官運正得很!”
“那好端端的宅子,不知道怎麼就變成了似是被人下了詛咒一樣,彆人都不敢買,蘇大人卻不用怕,通身正氣的蘇大人往那宅子裡一站,就算有再強再邪門的鬼物,也得被蘇大人那一身浩然正氣給壓潰打散了!”
“蘇夫人,您若是要那處宅子,咱就給你開個實誠價,六百兩銀子成交。若是您不要,那在這偌大一個京城裡,一時半會兒還真挑不到如這般地段好、修的也好的大宅子了。您若是想買,那就得往偏遠的地方去,到時候恐是會墮了蘇大人的威名。”
葉桂枝想著六百兩銀子在京城這麼好的地段買一處院子,確實挺值的,若是那宅子實在邪門的很,她就請匠人來把那宅子推倒重新建一個,風水差點無所謂,重新修個風水好的宅子不就行了?
六百兩銀子權當是買了個地皮,這也算是賺到了!
蘇崇文進宮述職,同皇帝講了一遍自個兒在北疆‘奮鬥十年’的心路曆程,一邊感謝皇帝的恩典,一邊談自己對南疆的規劃,君臣之間不知不覺聊了兩個多時辰,皇帝這才遣榮公公送蘇崇文出了宮。
站在宮門後,蘇崇文總覺得自己忘了點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他恍恍惚惚地想了好一會兒,突然給自己來了一巴掌。
他進宮是打算看自家一女二子的啊,因為見到皇帝太緊張的緣故,居然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這下回去該怎麼同家裡的老娘和媳婦兒交代?
患得患失的蘇崇文哪裡會想到,自家媳婦兒已經給他安排上了鬼宅,準確地來說,是給全家人都安排上了鬼宅。
牙行的人急著把那處院子趕緊出手,不僅給了葉桂枝一個低到不能再低的價格,還主動替葉桂枝找來一眾媳婦婆子幫忙把那些屋子都給打掃出來,一行人將車馬上準備的鋪蓋放到了那院子裡,就這樣住下了。
蘇崇文回來的當晚,還在院子裡轉悠了一圈,看著院子處處都修得精致,隨便朝一個角落瞅過去,都像是看到了風景畫兒一般,他挺滿意,結果第二天早晨醒來後,他就全身發冷,噴嚏打個不停。
全家人聚在一塊兒吃早飯的時候,發現所有人都噴嚏聲打個不停,楊繡槐擤了一把鼻涕,同葉桂枝說,“老三媳婦,這屋子之後要是打算常住的話,還得再找木匠來好好拾掇拾掇,我估摸著是太長時間沒有收拾,窗戶上的那些木頭都生出縫兒來了,晚上睡著後會有涼風吹進去,這才讓全家人都染了風寒。待會兒得去叫個大夫過來給瞧瞧,咱在京城待不了多長時間,馬上就要動身去南疆了,這個個病歪歪的,可該咋去?得趕緊治好了。”
葉桂枝嘴上答應著,心裡卻惴惴不安的,等吃過早飯後,她尋了一個機會,單獨把這宅子裡的事情同楊繡槐說了。
楊繡槐被嚇了一大跳,“這宅子裡還有那樣的說法?桂枝啊桂枝,你是真的大膽!這樣的宅子買來有什麼用?要是壞了崇文的仕途,咱可怎麼向蘇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葉桂枝急得臉色都變了,“娘,那我們該怎麼辦?之前在縣城住的時候,我和崇文也是買的風水不怎麼樣的宅子,我想著崇文一住,什麼事情都沒有了,這才敢大膽買的。”
楊繡槐點著葉桂枝的腦門說,“那是因為崇文住過嗎?那是因為寶丫頭住了!你待會兒同崇文說一聲,看他能不能想個辦法,把寶丫頭喊回家來住幾天!若是想不到什麼好理由,那就說我思念寶丫頭思念得不行,病倒了。”
“這崇文也真是的,昨兒個他都已經進宮了,不看一眼寶丫頭和茂林、修竹就回來了,有他這麼當爹的嗎?要不是得給他留點三品大員的麵子,我昨兒個就脫下鞋來抽他了!”
葉桂枝趕緊去同蘇崇文說這件事,她不敢同蘇崇文提這院子風水不佳的事情,隻能按照楊繡槐的話來說,蘇崇文何嘗不想見自家兒女一麵?可那宮城是他想進就能進的?
楊繡槐和葉桂枝不知道那宮城裡的規矩有多麼森嚴,蘇崇文怎麼會不知道?
宮城分為前朝與後宮,前朝主要是官員行走,後宮裡則是養著皇家子嗣以及皇帝的嬪妃,若是前朝官員到了後宮裡,那可是要出大亂子的!
而且像他這種外放的官兒,沒有皇帝的召見,哪能隨便入宮?
楊繡槐說得輕巧,讓蘇崇文想個辦法把蘇鯉和蘇茂林、蘇修竹姐弟三個喊回家來,可那辦法是說想就能想出來的?稍有不慎,全家都得跟著遭殃!
蘇崇文本來就染了風寒,有些頭腦不清,還被楊繡槐逼著想辦法,他隻覺得頭痛欲裂……就在這時,一架奢華無比的車馬停在了京城驛站的門口。
榮公公最先從車廂裡出來,伸手去扶蘇鯉,他道“陛下特許你們姐弟三人與家人團聚半月,半月之後,你父親就得去南疆赴任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再見,所以你們都珍惜些這半個月。”
“陛下已經準了你們的假,你們就安心同家人聚聚,等到了時間,咱家再來接你們姐弟幾個回宮。你們姐弟三個都是在宮裡被人伺候出來的,陛下擔心你們在外麵不適應,還特地讓內務府配了兩個嬤嬤和四個使喚宮女跟著你們姐弟三人。”
蘇鯉笑著應道“麻煩公公代蘇鯉謝過陛下隆恩。”
實則她心裡明明白白,這幾個從內務府裡選出來的嬤嬤和宮女,伺候她們姐弟三人隻是一個明麵上的借口,監視她們姐弟三人才是真正的目的。
隻不過沒必要拆穿罷了,身正不怕影子斜,帝王本就多疑,他想派人盯著,那就讓盯著便是,身邊還能多六個伺候的人呢,他們姐弟三人在春和宮的時候,都隻有一個徐嬤嬤和四個使喚宮女近身伺候。
榮公公同蘇鯉走在一起,蘇茂林和蘇修竹兄弟倆從車廂裡跳下來,緊跟在蘇鯉身後,姐弟三人滿懷希冀地進了驛站,結果就聽到那驛丞說,“蘇大人一家在京城置辦了房子,昨兒個已經搬過去了,不在驛站住。”
榮公公問,“置辦了房子?在哪條街上,是哪一戶?能否派個小廝給咱家領路?”
驛丞答道“就是把前任戶部尚書家咒得人丁凋敝的那處院子,不知道蘇夫人是怎麼想的,我當時還勸過蘇夫人,那院子邪門得很,可蘇夫人還是執意要買那院子,這可不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嗎?”
榮公公嚇了一跳,“乖乖,蘇大人就沒攔著些?”
葉桂枝買下的那處院子實在是太出名了,出名到了人們談之色變的程度,榮公公不敢再耽擱,趕緊領著蘇鯉和蘇茂林、蘇修竹兄弟倆回了馬車上,令車夫全力趕路,用一盞茶的時間便到了那院子的門口。
咣咣咣敲了許久的銅環,才把門給敲開。
開門的人是蘇崇山,他也染了風寒,這會兒噴嚏不斷,眼淚婆娑,見到門口站了幾人,一時間愣在原地,直到蘇鯉喊了一聲‘大伯父’,他才反應過來。
“哎喲,是寶丫頭和茂林、修竹回來了!爹!娘!崇文!三弟妹,寶丫頭和茂林、修竹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