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發到你微信上。”
徐茜葉拿起手機立馬就要行動起來。
地址輸到一半, 她又停下了動作,仰頭有些糾結的看著沈司岸。
沈司岸斜靠著門,不催她, 就那麼不緊不慢的等著。
半分鐘後,男人終於說話了,“你發不發?”
徐茜葉語帶試探, “大侄子, 既然你想知道因因的新地址,那我你確實是喜歡她的吧?”
沈司岸卻忽然笑了,“有這麼難猜?她傻你也傻?”
被說傻不是件值得開心的事, 徐茜葉為自己辯解, “我早知道了,就是覺得不太可能而已, 所以來找你確認確認。”
“這有什麼不可能的。”男人挑眉,輕嗤道。
“你知道, 她剛離婚…”剩下的徐茜葉也說不出口了, 她是女人, 按理來說不該為舒清因身上貼上這種標簽,但她也明白,男人不可能不在乎這點。
眼前的男人天子驕子, 矜貴傲慢,他勾勾手指,多得是女人願意伺候他。
他又怎麼會願意,去等待一個剛離婚, 連心結都還沒打開的女人, 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換她她也未必有這個耐心。
因因的猶豫和退縮是正常的, 誰也無法保證,這個男人不是一時興起,單純的尋求刺激而已。
她不肯和沈司岸坦白心思,也是不想冒險,不想受傷。
徐茜葉懂她,除非因因自己願意告訴他,否則她也會替她保密。
但她仍抱著一半的希望,希望沈司岸對因因是認真的。
她這個做姐姐的,為了保護妹妹,必須要先試探試探。
“我不在乎這個,”他說,“她離沒離過婚,對我而言隻是她的經曆多或少了一部分。”
離婚隻是遇到了錯的人,後來及時醒悟,和那個錯的人分開,告彆了舊生活和那段並不快樂的經曆,這對於從上一段婚姻中好不容易解脫的人來說是好事。
可為什麼,這樣的好事,在很多人看來,是罪過,是恥辱,是笑料。
是迎接一段新感情的絆腳石和往後人生中永遠掙不脫的枷鎖?
舒清因原本已經解脫,卻又將自己困在了新的圍城裡,這個四方的圍城裡隻有她一個人,她隻要不出來,就可以杜絕任何未知的傷害,相反地,也喪失了所有的可能。
“大侄子,”徐茜葉輕聲說,“我妹妹她比較任性,還特彆喜歡鑽牛角尖。從前隻有我姑父能治得住她,後來姑父去世了,她性格就更彆扭了,前麵哪怕有一點點的荊棘,她就不願意往前走了,寧願一個人躲著哭,也不肯找彆人來幫忙。”
“我本來想,宋俊珩也許可以幫上她的忙,但我想錯了。他非但沒幫上忙,反倒讓我妹妹困得更深了。”
“她害怕,下一個人也是這樣。”
徐茜葉說完這些,又無奈的聳聳肩,攤手問他:“你說,她是不是很麻煩?”
沈司岸淡淡說:“既然她這麼麻煩,你為什麼還要管她?”
“我很愛她,”她正了正色,語氣柔緩而認真,“她就像我的親妹妹一樣,雖然她從小時候起就常常惹我生氣,但每次隻要她拉著我的手,乖乖的叫我姐姐的時候,我就恨我自己不是男人,沒辦法保護她一輩子。”
她還記得,自己小學五年級的時候,班上突然開始流行起言情。
徐茜葉沉溺在的世界裡,白天夜裡想的都是裡那些浪漫又肉麻的場景。她找來了還沒開竅的舒清因,逼她陪著自己重現裡的情節。
不知道是從哪裡扯下來的白色窗簾布,又不知道是從誰的爸爸那裡偷來的西裝外套,她披著窗簾假裝是新娘,而比她矮上半頭的舒清因敵不過姐姐的淫威,隻好穿上那件對她而言笨重又寬大的外套,給徐茜葉當新郎。
徐茜葉催促她說台詞。
舒清因記不得台詞,在手上打了小抄,磕磕絆絆的說著誓詞。
半大的孩子,連男女之情是什麼都沒搞明白,卻因為要陪著姐姐演戲,奶聲奶氣的學著大人的腔調用英語說,我愛你。
有些笨拙,又很可愛。
後來再長大了點,徐茜葉偷偷學化妝,又拉上了舒清因一起。
最後她們雙雙被徐琳女士抓包,徐琳女士知道舒清因還小,隻好將責備的話都說給了徐茜葉聽,責怪她不把心思放在功課上,這麼早就開始想著怎麼打扮自己了。
舒清因那時候臉上的嬰兒肥都沒褪,稚嫩精致的五官未經天然雕飾,根本不需要化妝品來畫蛇添足。
但因為徐茜葉的惡趣味,小粉唇上塗著豔紅豔紅的口紅,臉上兩坨高原紅,看上去傻乎乎的,就連愛擺張冷臉的徐琳女士看到了,也沒忍住笑。
舒清因說,媽媽你彆罵姐姐,我覺得姐姐把我化得挺漂亮的。
徐琳女士斥責的話也說不出來了,她開始擔心起了女兒的審美水準。
再後來她們都懂了男女之情,她們開始化妝,徐茜葉試著戀愛,而舒清因總是眼高於頂,哪個男生都看不上。
徐茜葉笑她眼光這麼高小心把其他男生都給嚇跑,最後就真找不到男朋友了。
舒清因對此毫不在意,說找不到比她爸爸好的男人,那交了男朋友也沒意思。
徐茜葉原本同情她母胎單身,結果自己沒過多久失戀了,肝腸寸斷,夜夜買醉。
後來她決定不再認真戀愛,當一個片葉不沾身的浪/女,她知道有很多人看不慣她這種思想,也覺得她一個女人這樣放浪形骸,簡直有傷風化。
她那時候還年輕,也不是全然不在意彆人的看法,終於在某天酩酊大醉後,靠在舒清因的懷裡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哭著問舒清因,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臟?
徐茜葉害怕,連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也和那些人一樣,對她鄙夷,對她疏遠。
可舒清因卻問她,你每次找男人的時候,有沒有做好安全措施。
徐茜葉立馬說,肯定啊。
舒清因就笑了,那沒事。
徐茜葉有些怔愣,又問了遍剛剛的話。
她的小表妹半個男朋友沒交過,冰清玉潔得要死,徐茜葉本來以為她也會和其他人想法差不多,不過礙於她們姐妹,說不出口而已。
但她卻輕聲說,你又不是不愛洗澡,有什麼臟的。
那時候徐茜葉懂了,她和舒清因雖然性格和生活方式大不相同,但她們永遠都會是最親密的姐妹,最默契的閨蜜,最懂彼此的朋友。
這二十幾年,她們形影不離,看似是她這個做姐姐為妹妹做了很多。
但其實卻是,姐姐卻更離不開妹妹。
“地址我發給你了,”徐茜葉說,“我先下去了,她還在等我。”
“好。”他點頭。
徐茜葉從回憶中回過神來,轉身離開。
她好像聽見他小聲說了句,“我也覺得她麻煩。”
徐茜葉蹙眉,正要轉身和他說什麼,緊接著卻又聽到了他的下一句。
“可我願意被她麻煩。”
她怔愣,回過頭時,男人已經先一步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