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1 / 2)

請勿高攀 圖樣先森 14278 字 8個月前

晉紹寧剛回到辦公室, 就收到了來自舒清因的笑容攻勢。

他眯起眼,心下有些疑惑,但臉上沒表現出來, 還是那副不鹹不淡的樣子。

然後他看見自己的辦公桌上多了杯熱茶。

晉紹寧坐下,端起杯子淡淡抿了口,太濃了點, 這茶不是秘書泡的。

他抬眼, 瞥見舒清因正滿臉期待的看著他…手中的茶杯。

晉紹寧細不可察的笑了下,放下茶杯,言簡意賅, “謝謝。”

舒清因正感歎晉紹寧的觀察力, 又聽見他說,“工作遇到困難了?”

他肯定是覺得她有求於他, 才這麼殷勤的,而事實上舒清因確實有求於他。

“晉叔叔, 您真的打算回美國了啊?”

晉紹寧淡淡應了聲, “嗯。”

“很急嗎?”她又問。

“不急, ”他說,“但沒有留在這兒的必要了。”

舒清因想,是沒有了, 而她也開不了這個口。之前明明想著晉叔叔走了,以後就沒人再板著張冷臉說她這裡沒做好,那裡不像話,就是她爸都從來沒這麼說過她, 搞得她當時叛逆, 覺得晉叔叔和她非親非故,憑什麼空降恒浚, 還管起她來了。

她不說話,晉紹寧也並非猜不到她的心思。

“如果你以後在工作上遇到什麼困難,不方便問你媽媽,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

他都這麼說了,那回美國肯定是板上釘釘了。

“晉叔叔,你就沒想過回國發展嗎?”她語頓,佯裝隨意道:“其實現在國內的經濟形勢不比美國差,留在這兒說不定更好。”

“我受你媽媽所托,回國幫忙,”晉紹寧微微一笑,“現在你們不需要我了,我當然要回去。”

舒清因有些著急,“需要啊。”

晉紹寧挑眉,不動聲色的揚了揚唇,“清因,對自己有點信心。”

舒清因想說的不是工作上的需要,而是她習慣了晉叔叔這個人,在工作上對她的教導,亦或是生活中對她不經意的體貼。

但她仍舊說不出來,晉紹寧的事業在美國,回國的這幾年,已經耽誤了他,他們非親非故,他對自己好,純屬是因為她媽媽跟他的同窗情誼,她媽媽尚且都沒資格讓她留下,她又有什麼資格挽留他。

“晉叔叔,對不起,”她說得很誠懇,“之前不懂事誤會了你,還跟你說了那麼多過分的話,是我心胸太狹隘了,您彆介意,也不要生我的氣,還有,謝謝你對我的照顧。”

“清因,你沒有誤會,”晉紹寧說,“我喜歡你媽媽,從十五歲起。”

舒清因怔愣,“啊?”

“反正要走了,待會跟你說的,幫我跟你媽媽保密好不好?”

男人軟了軟聲音,英俊硬朗的臉上浮現出柔和的神色,將男人的五官襯得有些溫柔。

晉紹寧頭一回見徐琳,是高一開學。他們被分到一個班,他是班長,徐琳是副班長。

徐琳說話做事都很有一套,和班上其他女同學都不同,雖然長得漂亮,但班裡的男生都不敢喜歡她,一是她有個當官的爸爸,二是她成績好性格又強勢,那個年代,男女之間本來就諸多忌諱,就算彼此有好感,交換幾封書信已經算是相當逾矩的事了。

晉紹寧是在某次黃昏後的教室,撞見了隔壁班的男生跟徐琳告白。

徐琳拒絕的很乾脆,把男生搞得無地自容,最後那男生氣得說了句,母老虎,我瞎了眼才會喜歡你。

後來那男生氣不過,反咬了徐琳一口,先告到了老師那裡,害得徐琳被班主任當眾點名批評,因為她家裡有背景,班主任也沒跟徐琳的家人說。

當時班主任當著全班同學批評徐琳時,她板著臉,好像絲毫不受影響。

不過後來徐琳就報複回來了,她把男生寫給她的情書貼在了學校公布欄上,那男生沒有背景,被學校通報批評,最後還是他父母領著她到徐琳麵前道了歉才算完事。

這件事以後,就真的沒人再敢喜歡徐琳了。

隻不過晉紹寧知道,堅強的女孩兒在被罵母老虎後,在教室裡,邊畫黑板報邊哭,嘴裡還不停地安慰自己,說自己不是母老虎,又在被班主任公開批評後,放學後躲在教學樓後麵的槐樹林裡,偷偷哭了好久。

晉紹寧能做的,就是在第二天陪她一起完成了黑板報,在天黑了以後,悄悄去電力室,幫她多開了會兒槐樹林裡的白熾燈。

少年時期的暗戀看似蕩氣回腸,其實也不過是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畢業後,他跟隨家人移民到美國,高中那三年,成了晉紹寧心中美好而朦朧的記憶。

直到多年後,聽到她結婚的消息。

他當時因為工作原因沒能去參加婚禮,不過從參加了婚禮的老同學那裡聽說了,是門當戶對的商業聯姻,但是新郎斯文儒雅,他們給副班長敬酒的時候,新郎笑著替她擋了所有的酒。

晉紹寧想,這段無疾而終的年少暗戀算是結束了。

多年的國外生活,他始終對這片異國土地生不出歸屬感,也無心於在這裡成家立業。

直到她丈夫去世,她急需要人幫忙,多方打聽,得到了他的聯係方式。

徐琳很大方,非常有誠意的請他回國接任恒浚集團。

當時她把他約到了一間咖啡廳,室內溫暖,燈光昏黃,他和他多年前喜歡過的女孩兒重逢。

他們都老了,歲月不可抑止的在他們的麵龐上留下痕跡,但他卻覺得徐琳一點都沒變,還是那副高傲又驕矜的模樣。

回國後,他見到了徐琳的女兒。

小姑娘嬌生慣養,蠻橫任性,繼承了父母外貌上的優點,也繼承了母親的囂張傲慢的性格。

小姑娘第一次見他,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說他是不可能取代她爸爸的。

晉紹寧經她這樣警告,才突然意識到,徐琳的丈夫去世,她才請他回國幫忙。

其實這些年也不是因為她才獨自一人,隻是工作忙,再加上始終碰不到再令他心動的女人,一晃二十多年,竟然也就這麼過來了。

他當時和小姑娘保證的,確實是真的。

時光能改變很多東西,包括當年那種朦朧又真切的喜歡。

隻是相處下來,他再次不可避免的對曾經的初戀動了心。

而徐琳心心念念的,都是她那個早亡的丈夫。

她的丈夫該對她有多好,以至於這麼多年,她還是沒能走出來。

晉紹寧輸得很徹底。

三十五年了,這段無疾而終,多年後重逢,又要再次歸於塵土的初戀,晉紹寧埋在心底,如今終於袒露,確是向徐琳的女兒傾訴。

她不想她媽媽再婚,勢必會替他保密。

所以他不用擔心會被徐琳知道。

舒清因從總裁辦公室走出來的時候,表情呆滯,顯然還沒有從剛剛的故事中回過神來。

總裁辦的人搖了搖頭,小舒總這是又被晉總給訓了,今天一看就是訓得太狠了。

總秘姐姐起身,打算安慰小舒總兩句,卻聽見她喃喃的問了句,“白月光,就這麼令人難忘嗎?”

宋俊珩的白月光是他的未婚妻,她媽媽的白月光是爸爸,晉叔叔的白月光是她媽媽。

因為白月光,她和宋俊珩的婚姻草草收場,她媽媽始終沒從爸爸去世的陰影中走出來,而晉叔叔獨身多年,不曾感受過家庭的溫暖。

舒清因沒有急著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先去了趟董事辦公室,她聽人說了,徐琳女士過來視察她工作,就在董事辦公室等她。

晉叔叔讓她保密,她會遵守約定,可她還是想要試探試探徐琳女士,她到底是有所察覺,還是真的一無所知。

如果她一無所知,那知道了以後會是什麼反應,如果她早有所察覺,又為什麼不願意直接麵對。

徐琳女士被她這氣勢洶洶的樣子給嚇到,神色驚詫,“乾什麼啊你?”

舒清因站在她麵前,語氣平靜,“晉叔叔要走了,你知道嗎?”

徐琳女士遲了幾秒才點頭,“知道,怎麼了?”

“他幫了我們這麼多,現在要走了,你都不挽留一下他嗎?”

徐琳女士覺得她今天的態度相當反常,“挽留?你以前不總是擔心晉叔叔不肯把恒浚還給你,天天期盼著他趕緊回去嗎?”

舒清因抿唇,“那是以前,現在我沒這麼想了。”

徐琳女士靠著椅子沉沉歎了口氣。

“好吧,那就算你沒這麼想了,那你覺得,我應該站在什麼立場上挽留他呢?他的家人都在美國,他的家也在美國,我答應過他,等你一接手恒浚,就讓他回國。現在他要回去了,我是在履行我的承諾,我挽留他,那不是等於打我自己的臉嗎?”

舒清因不想跟她扯這些,隻問:“那你想不想他留下?”

“不想,”徐琳女士說,“我沒有那個資格。”

“我問的不是有沒有資格,而是你想不想。”舒清因再次強調。

徐琳女士閉眼,搖搖頭,“我不能想。”

“媽,有件事實,你之前跟我說過很多遍,我今天把這個事實說也說給你聽,”舒清因一字一頓的說,“爸爸已經死了。”

徐琳女士咬唇,聲音忽然哽咽了起來,“我知道。”

言儘於此,舒清因覺得剩下的都沒有必要再說了。

就算她違背承諾把晉叔叔的跟她說的都說給她媽聽又有什麼用,晉叔叔說得對,他不說出來,是因為知道自己輸得徹底。

舒清因從前那樣反感晉紹寧的出現,到如今卻開始心疼起這個男人來。

幾十年的愛戀,連說出口的機會都沒有。

在她轉身欲離開時,徐琳女士突然開口從背後叫住了她,“清因,如果不是放不下你,在你爸爸走的那天,我就想跟著他一起走了。”

徐琳早已習慣了每天醒來時空蕩蕩的那半張床。

舒清因直接翹了班,連辦公室都沒回,開著車一路疾馳,來到了郊區之外的公墓山。

從市中心到公墓山足足三個多小時的車程,舒清因一路開,車子在公路上走走停停,直接錯過了午餐時間,她也不覺得餓,等到了公墓山,已經是下午了。

她買了一束白菊,找到了舒博陽的陵墓,將白菊放在了墓碑邊。

天色驕陽,公墓山的空氣很清新,舒清因看著照片上笑得溫柔的男人,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男人對她們母女而言已經不再隻是美好的回憶。

而是痛苦的、折磨的、讓她們遲遲不肯走出來的夢魘。

舒博陽一定也想不到,他生前對她們母女毫無保留的愛,到現在竟然成了捆住她們的枷鎖。

她們走不出來,陷在這巨大的悲愴中不停地傷害自己。

“爸爸,晉叔叔真的很好,”她蹲下,將臉貼近墓碑上男人的照片,喃喃道,“你不可替代,但我不想看著媽再這樣折磨自己了,我還年輕,往後還有很多年可以用來懷念你,可是我媽她已經五十了,她身體不好,我不想她再這樣一直想著你了,我想她能快樂點。爸爸,對不起,我這樣說你是不是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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