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1 / 2)

雲泱一下從恍惚中驚醒。

“朔月國,和談?”

“是啊。”羅公公感慨萬千:“多虧了長勝王在北境用兵用神,將朔月騎兵打得潰不成軍,朔月國才這麼快服軟認輸。如果這回和談順利,北境十年內都不會再興起大戰事,北境百姓,總算能擺脫戰火之苦了。長勝王,實乃英雄。”

雲泱心裡卻絲毫輕鬆不起來。

他自幼在北境王府長大,雖然因為身體原因不能和父兄一道上戰場,但也知曉,大靖與朔月自先帝朝起,大大小小打了數十年的仗,雙方損兵折將無數,根本不可能輕易達成和解。

這回父王雖然帶領北境軍將朔月騎兵逐出了大靖邊境,可僅是“逐”而已,並未挫傷到朔月根本,隻要假以時日,朔月完全有卷土重來的機會。

先帝朝時,大將楊弘也曾帶領邊軍數度擊敗朔月,甚至差點直搗朔月王庭,但最後依舊被朔月人借用“巫術”狡猾逃脫。

朔月國若真有降心,早在先帝朝時就該降了。

但朔月國非但沒降,反而舉族藏匿在陰川山脈中,飲冰茹血,蟄伏等待,並悄悄組建了一支戰鬥力十分強悍的騎兵,一直等到今上登基,才再度露出尖刀,直插北境。

給正處於動蕩期的大靖來了猝不及防的一記重擊。

然而朔月國的目標,並不僅僅是從北境劫掠些糧食物資、挨過即將到來的寒冬那麼簡單,他們真正的目標,是物阜民豐的中原腹地,是遼闊壯麗的大靖河山。

他們要一勞永逸。

世上沒有哪一個王是沒有野心的。

朔月人逐水草而居,崇拜月神,對自然、地理、氣候、山川地形的領悟與利用能力,遠比地處中原生活安逸富足的大靖百姓敏銳得多,厲害得多。朔月男兒,個個在馬背上長大,馬上功夫極厲害,朔月戰馬,凶悍好戰,亦非大靖能比。

父王母妃這些年雖然一直在想方設法的組建騎兵,提高騎兵戰鬥力,但因為馬匹上的天然劣勢,始終未能如願。與朔月的戰鬥,基本都是靠戰術取勝。

大靖境內禁絕已久的巫術蠱術,在朔月卻極受推崇,朔月人信巫不信醫,王庭亦重金養著許多巫師

,封為大國師、小國師,這些人鑽研出許多邪門歪道的陣法,用於戰場上,令北境軍吃過很多虧。

總之,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朔月國都不該這麼輕易的認輸。

何況,負責和談的,竟然是尉遲玉衡。

這個名字,這四個字,猶如巨石砸在雲泱心裡,轟然作響,激千尺浪。

這個家夥,明明早已潛入帝京,還膽大包天的在大靖天子腳下用毒蠱害人,現在卻又堂而皇之的以朔月國二王子的名義出現,率使與大靖和談,定然另有圖謀。

“本座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如果三天後,本座仍然聽不到想要的答案,本座可不會顧及往日情麵了。”

那句話乍然回響在耳邊。

雲泱咬牙,暗暗捏拳,手心全是冷汗。

原來,這就是那家夥對付他的招數。如果他不跟他走,他便要當著狗太子,當著朝廷和談官員,甚至是皇帝的麵揭露他們之間的關係。

他知道東宮與長勝王府之間的嫌隙與舊仇,他知道,隻要他主動遞上那一把刀,狗太子一定會毫不猶疑的借機向長勝王府發難。

若父王母妃,甚至是長勝王府因他背上了叛國通敵的罪名,可怎麼辦。屆時,北境軍群龍無首,便是他朔月國的機會!

數十萬浴血沙場、為國奮戰的兒郎,豈能因為他年幼無知時犯下的錯,背負叛軍之名。

雲泱心底一陣惡寒,幾乎是下意識望向元黎。

狗太子本就對他,對長勝王府有敵意,一旦抓住了他的把柄,指不定會開心成什麼樣子。他不能坐以待斃,他必須想法子解決掉這個大麻煩才行。

元黎正神色陰翳,垂眸沉思,冷不丁對上雲泱目光。少年眼睛紅彤彤霧蒙蒙,水汽之下,隱有火星噴濺,流露著不安與焦急,像隻躁動的小貓。

元黎鳳目輕輕一眯。

這個小東西,似乎對朔月和談的事很關心。

難道是因為一旦和談成功,戰事消弭,長勝王府在北境便也失去了價值?

羅公公笑著道:“長勝王夫婦還要布置後續駐防事宜,最早也要下月太後壽辰時才能回京,為保使臣安全,和談順利,長勝王已上書陛下,讓二公子雲海與四公子雲澤親自領兵護送。”

“唔。”

本來

應該是個極歡欣雀躍的消息,然而雲泱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雲泱幾乎是惶惶不安、魂不附體的離開了正殿。

楊長水看出小徒弟情緒不大對,告辭跟了上去。

殿中隻剩羅公公和元黎。

元黎命人看茶,又請羅公公落座,才問:“阿公還有其他事交代?”

羅公公不意外他能看出來。

歎口氣,麵上刻意隱藏的那縷憂色便跟著顯露了出來。

“老奴聽中樞的人提起,這回朔月之所以主動提出和談,皆是那個朔月國的二王子、尉遲玉衡在中間斡旋。”

羅公公慢悠悠開口,閒話一樣的語氣。

元黎便也跟他閒聊。

“孤聽說過此人,雖是一美貌馬奴與朔月王在草地裡苟合生出的兒子,但城府深,善經營,極得朔月王信任,在王庭中竟與正妃所出的大王子有分庭抗禮之勢。”

“是啊,此人心機深沉,不好對付,殿下一定要小心應付才是。”

元黎忍不住看了羅公公一眼。

羅公公麵不改色,淡定的喝了口茶。

元黎長眉一挑:“阿公有話直說便是,何必繞圈子。”

羅公公便也不再廢話,抬眼,打量著青年俊美麵容與如雪眉眼。“殿下可知,陛下這回為何專門指派殿下負責此次和談事宜?”

元黎口氣稀鬆。“孤是太子,由孤出麵,足以彰顯大靖誠意。”

“還有呢?”

“還有什麼,孤不懂。”

羅公公歎息:“殿下真的不懂麼?”

日光盈滿室,花影搖曳,日影花影交錯,籠著室中人,本是春光明媚的大好天氣,殿內氣氛卻突然冷至冰點。

“陛下是希望,殿下能放下十年前的舊事,放下心魔。”

元黎靜垂著眼,霜意寒意湧來,遮住原本烏色。

十年前。

已經多久沒人敢在他麵前提起這個字眼了。

十年前,絕龍嶺之戰,北境軍夜襲朔月大營,本來是萬無一失的計劃,結果有一路隊伍在返程途中,突然遭遇敵軍截殺,正在軍中曆練、擔任那一路主將的二皇子元肅歿於嶺中,萬箭穿心而亡。

那是一條很隱秘,本不該出差池的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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