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放棄努力的兩天:(1 / 2)

大限將至 霧十 7596 字 7個月前

天和十六年秋,玉露生寒,北雁南歸。

正是故人回京的好時節。

清晨霧朦,城郭靜謐。武定街上,由遠及近的駛來了一個大型車隊,長的仿佛看不到隊尾。由專人開道、敲鑼清街,車隊一路風馳電掣,在寬闊的大路上呼嘯而過。由雍畿北部的神策門向南,直奔朝臣宅第紮堆的大功坊就去了。

行人連車上的三道旗幡,都無從辨認,就隻剩下了看馬蹄翻飛之塵,聽轔轔蕭蕭之音。

高大的駿馬,華麗的車廂,都不及那一抹無人可及的從容霸道。

武定街左手邊,是二十萬駐京軍所在的大本營;右手邊,是為開國功臣特建的榮譽長廊。來頭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嚇人,卻也隻能在聽到車隊主人後啞了火氣。

“這是征南郡王回來了啊。”

“……誰?”

“就戚一斐,那個大吉兆。”

戚一斐者,閣老嫡孫,高照吉星。

宮中的聖人天和帝,曾欽賜他為異姓郡王,無封地,不世襲,但有鐵券,享爵祿,是正兒八經的超品級,哪個朝臣遇上了都得鞠躬見禮、恭敬問安。

聽到這裡,很多人想必都要問上一句,戚一斐年不過十六,與天和同歲,何德何能讓皇上這般破例?

是軍功嗎?是護駕嗎?是祖上蒙蔭嗎?

不,通通不是,隻因為他生的好。

準確的說,是生的日子好。

戚一斐出生那天,處處都透著一股子與眾不同。先是接連下了整整十天十夜的大雨,忽然就停了,雨水淹了大半個雍畿城,偏偏戚家半點事沒有;後來等太陽驅散了陰霾,又有瑞獸異象從東方而起,七彩光芒籠罩了大地;最後,期盼已久的邊關大捷,也終於傳入京城,大將軍披荊斬棘,一掃胡虜邊患!

“好!”

天和帝年事已高,生來迷信,連今日該不該上朝,都要請人算上一算。聽到這等好事,自然也是要禮貌的迷信一下的。

就在這時,來道喜的戚貴妃狀似失態,口稱這是雙喜臨門,她親戚府上的正房夫人,在這日誕下了一對龍鳳胎。

老皇帝很愛瞎琢磨,覺得這前後必有因果聯係,一子一女湊一好,可不就是吉兆?大吉兆!這是天大的吉兆啊!

敢想敢乾的老皇帝,隨後就昭告了天下,給龍鳳胎破格加封,一個郡王,一個郡主。

這舉動之荒誕,思路之清奇,可以說是舉朝震驚。但是仔細想想,又確實是天和帝能乾出來的事情。勸也沒用,天和帝不是尋常的昏君,他還是個獨斷專行的暴君,任人唯親,酷吏治國。

一般到這種時候,就該說一下戚小郡王,是如何受名聲所累,如何想要擺脫“吉兆”的光環,依靠自身的努力去發憤圖強、贏得真正的認可了。

但……戚一斐不是一般人。

他覺得當條鹹魚就挺好,一點都不想在朝野上下有姓名。

戚一斐在成為戚小郡王之前,其實還活過一世,在現代。這輩子胎穿到大啟,一開始他是沒有記憶的,隻繼承了佛係鹹魚的性格,像尋常封建階級的世家公子一樣,隨波逐流,在衣輕乘肥中懵懂長大。

戚一斐半歲封王,六歲入學,十四歲送胞姊遠嫁。

這一送,就送到了十六歲。

時隔兩年,他終於回來了。本該是在十六歲生辰那天抵京的,卻不想在半路,被恢複記憶的事情一鬨,才耽誤至今。

上一世的一幕幕蜂擁而至,擠入了戚一斐的大腦,信息量實在是太過龐大,讓他無力招架,頭疼欲裂。後來他疼的甚至到了,恨不能隨手拿起婢女的簪子,往自己的眼睛裡捅,看能不能止痛的地步。在這樣的情況下,自然是不能再趕路顛簸的。

忽有一天,戚一斐的氣色上午剛剛有所緩解,下午就陷入了昏迷,徹底不省人事。

這嚇壞了戚家一眾忠仆,在六神無主之下,隻能選擇一路快馬加鞭趕回雍畿。至少、至少也要讓從小就沒受過罪的孫少爺,死的舒服些,死在他華麗富貴的郡王府裡,死在高床軟枕之上,反正要比客死異鄉,變成一個孤魂野鬼的好。

不是他們咒戚一斐,但情況就是這麼一個情況,戚一斐怎麼看都像是在回光返照之後,就要撒手人寰了。

從小就貼身照顧戚一斐的幾個婢女,一雙杏眼已經哭腫如桃子。她們一邊在馬車上侍奉,一邊默默對神佛祈禱:“再堅持一下,再堅持一下,就要到家了。”

這就是戚一斐的車隊一路疾奔的原因。

就在車隊拐入正街,快要走到閱江樓下時,戚一斐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先是如墨蝶一樣的眼睫毛微微顫動,再是耳邊開始充斥婢女的啼哭,與親衛縱馬的嘶鳴。腦袋裡嗡嗡作響的聲音並沒有徹底緩解,但他還是堅持開口,用乾澀的仿佛被什麼拉過的嗓子道:“停!”

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隨著“籲——”的一聲馬叫長鳴,搖搖晃晃仿佛隨時要把人甩出去的馬車,終於停了下來。靜街警示的鑼聲,也隨之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不敢再動。

戚一斐沒問他們在哪兒,也沒問現在什麼情況,他之前雖一直閉著眼,卻已能慢慢接收外麵的信息。他也知道了婢女們救主心切,做出了什麼荒唐事。

“鬨市縱馬,按律可斬!”

大啟法律嚴苛,刑罰細密。戚一斐並不是說來嚇唬人的,而是實實在在的敘述一件事。

“你們是想讓禦史參死我嗎?!”

“但、但是……”婢女裡膽子最大的佳客,鼓起勇氣回稟,“公子病重,事有輕重緩急,趙大人說,說會沒事的。”

戚一斐以手撫膺,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自他年幼被破格封王之後,看上去風光無限,實則危機四伏。不知道有多少看不慣這事的老家夥,在等著抓戚家的小辮子。

遠的不說,就說近的。兩年前,隻因他阿姊嫁給了司徒家的少將軍,就有人以“文武勾結,不得不防”為名上本參奏,雪花一樣的折子被遞到了禦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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