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可能!”小戚氏被打擊的不輕, 已經快要變成和隔壁一樣的瘋子了。她揮舞著手臂站了起來,但沒來及衝上去質問聞罪,就被銀甲侍衛給控製住了,但她嘴裡還在高喊著, “我若不是, 誰又能是呢?不,你在騙人!”
聞罪嗤笑, 沒再關注小戚氏,隻偏頭對身邊的丁公公問:“欺君之罪,何如?”
“按律, 當斬!”丁公公很明白聞罪想聽到什麼話,總能說的讓聞罪特彆開心,引起極大的舒適。
聞罪滿意的點點頭,他雖因幼年陰影不喜歡太監這個群體, 但他也必須得承認, 有些太監用起來確實很省心。他又道:“但畢竟是戚家人, 這個麵子還是要給的, 不然彆人又要以為孤和二郎鬨矛盾了。”
誰, 也不能, 誤會他和戚一斐的關係!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丁公公不愧是一個合格的狗腿, 很能揣度攝政王真正的心思。有些時候, 直接讓對方死了, 反而是一種仁慈。攝政王對小戚氏, 可沒有這種仁慈。
“嗯,就交給你去辦吧。”聞罪點頭吩咐了下去。
聞罪現在的心情,好的就要爆炸了,實在是沒那麼多小陰暗、小暴戾,去想著該怎麼樣,才能讓小戚氏活的坎坷一點。
丁公公給了聞罪一個心領神會的明白眼神,保證把事情辦的妥妥當當。心裡則在想著,他在宮裡這麼多年,就沒見過比小戚氏更作死的,不僅冒充攝政王的救命恩人,妄圖糊弄蒙騙,還直呼了攝政王那個禁忌到誰也不敢提的名字……丁公公都不知道,該不該敬這位小戚氏是條漢子了。還是該讚一句,真不愧是郡王爺的親戚?
戚家人的特色之一,就是膽子大。
“那你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誰嗎?”小戚氏是個鬥士,永不服輸的那種,哪怕如今被大起大落刺激的有點不正常,也能在瘋癲中找到漏洞挽救自己。
扣押住小戚氏的銀甲侍衛,都有了一瞬間的遲疑。
雖然這些侍衛還是恪儘職守,架住了小戚氏,怕她突然暴起傷人,卻也難免手輕了些,生怕壞了攝政王的大事。
“哦?”聞罪挑眉,他本來都打算走了,但既然小戚氏這麼不依不饒,他也不介意再陪她玩個一兩句。聞罪的聲音壓的很低,帶出了羽毛劃過綢緞的奢華,他就像是修道之人最大的心魔,帶著致命誘人的惡,“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十年前,小戚氏已經十歲了,早熟又攻於算計,“隻有我,才能告訴他是誰!隻有我!我知道你想的……”
“我不想。”攝政王和戚一斐學來了同款的皮。
簡單乾脆的三個字,成功堵住了小戚氏接下來所有的洋洋得意。讓她的心情猶如爬山,在好不容易攀升到最高點後,又毫無預兆的從懸崖邊狠狠摔了下去。
說完這話,聞罪就真的走了,再不回頭。
廣袖寬袍的鶴氅,拐過影壁上張牙舞爪的九龍浮雕,徹底消失在了滾滾的斜陽之中。
與此同時,傅裡傅大人,早已經等在了囚牛宮外,正倚在朱紅色的牆根下,和牆裡麵的二皇子嘮閒嗑。
二皇子瘋了之後,反而比過去要可愛。好比,他每日除了瘋喊以外,還會固定一個點,在他的宮裡唱大戲,今日是“我臨去秋波那一轉,鐵石人,情意牽”;明天歎“君王意氣儘,賤妾何聊生”……
今天大概是二殿下最正常的一天,他,終於記起來,他是個男人了!
“小哥,外麵的世界是不是很精彩啊?”二皇子唱完戲,試探的問。
“是呀,是呀,你要出來看看嗎?”傅裡慫恿道。他過去是三皇子的伴讀,但神奇的和大皇子、二皇子以及三皇子,這三個互相敵視的奪嫡大熱門,都有些舊仇。所以,在師兄有琴師找到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就選擇了七皇子。
“不行。”二皇子義正言辭的拒絕了,“我走了,誰來孵蛋?!”
傅裡嗤笑,給了一個大膽的提議:“二皇子妃?”
“嗬。”牆的那麵,也回了一句嗤笑。
然後,二皇子就拒絕再和傅裡這個傻逼說話了。任憑傅裡怎麼撩撥,怎麼問,厚牆的那頭,都再沒人吭氣,讓傅裡一度以為二殿下已經換去彆處抱窩了。
直至好一會兒後,二皇子妃代為請罪的聲音,才幽幽隨著落葉傳來:“我家殿下的病,又加重了,還望傅大人能高抬貴手,不要再與他玩笑。”
比起隨大皇子去了的大皇子妃,二皇子妃明顯要更加倒黴,也更加堅強。
“你滾開,我娘說了,不讓我和傻子玩!”二皇子的聲音再起,高亢又激烈,但很快又再次沒了聲音。
傅裡估摸著,二殿下這應該是被人直接堵著嘴,給抬了下去,連最後一點尊嚴都沒了。
有人說,二皇子這是裝瘋,為了躲過攝政王的清算。傅裡也擔心過,所以時不時的就會來試探。最終得出的結論是,過去那個再驕矜不過的二皇子,若真能為了活下去,就裝成這幅樣子,騙過了所有人,那他也是服氣的。
聞罪出來的時候,正看到他的肱股之臣,像沒骨頭一樣的倚在牆下。
琉璃的瓦片,如玉的公子,嘴裡卻叼著一根不知道哪裡來的狗尾巴草,流氓一樣的搖頭晃腦。這要是讓他當了一輩子正經人的爹看到,非要氣吐血不可。
直至聞罪“咳”了一聲之後,傅大人這才大變活人般,挺直了腰杆,端起了君子之風,變臉比川劇都快,讓人甚至會誤以為剛剛那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而傅裡已經上前,畢恭畢敬的給攝政王請了安,繼續當起了合格的小弟。
“您心願已成?”傅裡是知道聞罪在找個什麼恩人的,隻是他也不知道那恩人究竟是誰。
“嗯。”聞罪點了點頭,手再一次攥緊了已經碎成兩半的寶珠,哪怕被棱角剮蹭出了痕跡,聞罪也依舊堅持摸著……
因為那裡麵刻著字。
寶珠裡有字,這大概是連寶珠的主人,都不知道的秘密。聞罪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對此毫不知情。直至後來因緣際會,被大皇子當著他的麵,砸了他的寶貝珠子,他才發現了這個秘密。並得到了一個畢生難忘的字——戚。
如今,聞罪終於得到了另外一個關鍵字。
剛剛小戚氏問的時候,聞罪不是不想知道救命恩人,而是不需要了,他已經知道了,這回的珠子裡,刻的是“斐”。
戚一斐的戚,戚一斐的斐。
再不知道這神秘的恩人是誰,那攝政王大概就要換個腦子了。
天和帝曾下令,戚一斐姐弟所有的東西,都必須是特製的,哪怕是尋常物件,也會帶有他們鮮明的烙印。這十八子,自然也不例外。
聞罪第一次覺得,他爹下過的旨意裡,也不是全都是傻逼的。
隻知道一個“戚”的時候,聞罪還不敢胡思亂想,畢竟,哪有那麼巧的事呢,戚一斐救了他一回又一回?還總是做好事不留名?
但偏偏就是有這麼巧的事。
“所以,到底是誰?”傅裡鬥膽又問了一句。
聞罪挑眉:“傅狸奴,你今天膽子很大,話挺多啊。”
傅裡的心跟著跳了一下,連攝政王稱呼了他的小名,都沒引起他太大的注意。因為他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拖住攝政王,給去看天和帝的戚一斐爭取時間,生怕被攝政王發現反常的端倪。
幸好,聞罪現在心情好,沒怎麼太關心傅裡,在打趣了一句後,就又叭叭嘚瑟了起來:“孤當然知道了,是二郎啊。”
“!!!”傅裡內心的驚濤駭浪,都快要能夠引起潮汐了。
還是那句話,戚一斐真的很膽大啊,在天和帝時期,也特麼敢做這種事?不要命了嗎?!之前掉洞裡那次不算,那可以說是意外,但這種主觀上的救,就很牛逼了,簡直是公然和天和帝對著乾了。
隨之,另外一個擔心,也浮上了傅裡的心頭,他怕攝政王覺得,戚一斐救他,卻不告訴他,是因為懼怕天和帝。
雖然這個理由在傅裡看來無可厚非,但從痛恨天和帝的攝政王的角度看去,就很容易把好事變成壞事了。
結果,不等傅裡替好友想好解釋,聞罪的戀愛腦已經先一步想好了,比傅裡的濾鏡還厚。
“二郎從小就是這樣,為人善良,愛做好事,卻不喜歡邀功。”聞罪故作“煩惱”道,“他這樣老實,可不行啊,很容易被壞人欺負利用的。離了我,他可怎麼辦?”
醒醒!戚一斐不欺負彆人就已經不錯了,還被人欺負?
丁公公立刻插話,專業捧哏:“所以,是離不開的呀。”
聞罪這回再也克製不住,笑出了聲。
傅裡額頭上的汗卻更多了,沒誤會就好,但為什麼他總感覺攝政王的這個思考走向,更要命了呢?!
最要命的還在後麵,聞罪突發奇想:“讓我們去告訴父皇這個好消息吧。”
“!!!”你能不能不要總想到你爹!傅裡在心裡抱頭,最怕什麼,什麼偏偏就來了。為了戚一斐,他隻能豁出去了,“不、不好吧。”
“怎麼?”聞罪也是真的心情好,要不然就要和傅裡掰扯掰扯,他這一次兩次的冒犯質疑,是不是不想好好乾了。
“今天正值佳節,是個該開心的日子。”傅裡隻能尬解,一通胡說八道。
“孤很開心啊。”就是因為太開心了,才會想去和天和帝分享——你的吉星救了我,隻這一句,說不定就能加把勁把天和帝給氣死了。
丁公公也跟著幫腔:“陛下大概還沒醒,去了沒什麼用呀。”
聞罪這個人吧,是真的很叛逆,一個傅裡勸他還好說,加入了丁公公,他今天就非要去看看不可了,因為他覺得這裡麵肯定有事!
這裡麵,那當然有事啊。
傅裡已經在心裡默默和他爹告彆了,死就死吧,天要亡他,沒的辦法。
一路疾馳,一行人就去了無為殿……
結果,無為殿裡,除了不知道怎麼就醒過來的天和帝,便再沒有其他人了。
傅裡和丁公公同時鬆了好大的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