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彼此。”
聞罪皮笑肉不笑的看著他的親爹,他很想提醒天和帝,這個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後妃,不是太監,而是最恨你的我。
天和帝越是表現的對戚一斐不屑一顧,反而越是暴露了自己的緊張。
他若真的厭惡了戚一斐,這種時候,就應該直接告訴聞罪,戚一斐來看過他,戚一斐多他有多好,進而來刺激聞罪,讓聞罪去報複戚一斐。
但是,天和帝沒有。
聞罪在想通這一層後,都快要笑出來了,他真的從未想過,他爹竟然有天也會對誰擁有這樣人性化的一麵。他對戚一斐的好,不再是他對大女兒那種自以為是的好,而是真的會從戚一斐的實際情況,去考慮的好。
他希望聞罪知道他對戚一斐的厭惡,好讓聞罪不要遷怒於戚一斐。
聞罪最想對天和帝說的就是,原來,你還有心啊。
原來,你也不是不懂如何對人好,隻是以前懶得去考慮罷了。
這種認知,換任何一個天和帝的孩子,大概都得瘋。但聞罪卻反而莫名的爽了,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不管明麵上被天和帝寵愛著的、厭惡著的,其實對於天和帝來說,都是一樣的,根本沒有誰會讓他走心。
至於戚家的龍鳳胎,也是一點點積攢起來,從最開始的關注,到後麵的深陷,到如今真的煞有介事的覺得自己就是他們的親爹。
人性有時候真的很複雜,複雜到了就像是黑色幽默。
聞罪本來不想把這些告訴戚一斐的,因為他可是個自私的大反派啊,他寧可戚一斐真的以為天和帝不是個什麼好人,和他一起憎恨。
但,當聽到戚一斐那麼剖析自己後,聞罪卻反而不這麼覺得了。
他不希望戚一斐失去心中的某些東西。
那東西很玄妙,可以很脆弱,也可以很堅強。聞罪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沒有了,但他希望戚一斐能夠一直擁有。
天和帝大概也是一樣的。
到最後,戚一斐才發現,他自認為他與天和帝完全不同,這是不對的,他們至少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戚一斐。
“彆對人性失望,哪怕大多數時候都沒有好消息,但彆對它失望。”聞罪低聲耳語。
人不可能始終是個聖人,也不可能永遠都是個壞人。
戚一斐怔怔的看著聞罪:“為什麼要告訴我這個?”
“大概,我偶爾,也會想要當個好人吧。”聞罪也說不上來自己的想法,有可能隻是又一次的抽風,但他不後悔就對了。
“彆誤會,我還是恨他恨到了骨子裡,我不會改變。但我也不希望,你改變。”
天和帝唯一的善,都給了戚一斐與戚一依,那麼,哪怕全世界都恨著他都沒有關係,隻要龍鳳胎還覺得他是個好人,就足夠了。
聞罪在想到這點的,突然就茅塞頓開,明白了自己。
他不是對他的生父突然有了什麼見鬼的血濃於水,他想要的不過是由己度人,他緊緊的摟著戚一斐,想要從對方的身上汲取活下去的溫度。他也不是個什麼好人,也沒有什麼喜歡的人。他隻喜歡戚一斐,隻想對戚一斐好。所以,隻要戚一斐能一直對他好,就無所謂了。
我會對你世界第一好。
所以,你要對我世界第一好。
……
戚一斐哭完後,終於爽了,等排掉了腦子裡進的水,他也就想清楚了一個問題:“你是故意為了安慰我,才說的那些話的吧?”
“怎麼講?”聞罪正襟危坐,麵不改色,看不出來他到底是承認了,還是否認了。
嚴格意義上講,戚一斐其實不算特彆了解天和帝,說不準他到底是怎麼樣一個人,他對彆人確實挺壞的,好比對聞罪這個嫡子;但他也很念舊,他對那些一直伺候著他的太監就特彆好,好比尚膳監的張公公,明知道張公公經常偷偷用食物接濟人,天和帝也沒有生氣過。
但戚一斐已經算是比較了解聞罪的,那麼討厭天和帝的聞罪,如果真的發現了天和帝還心存著哪怕一點善意,大概也不會去費心聽,費心揣摩的吧。
這麼一大堆的心理活動,最終被戚一斐濃縮成了一句:“一個直覺。”
聞罪勾起一邊的唇角,眼裡還是那副無波無瀾的樣子,也沒有說戚一斐的直覺是對是錯。他隻是抬起手,點在了戚一斐的胸膛,那裡心臟正在熱烈的跳動著,並且好像因為他的靠近,而更加劇烈了起來。
“你想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
換言之,你想它是假的,那它就是假的。
戚一斐低頭,看著戳在自己胸前的單指,思慮許久,最終還是抬頭對聞罪說:“果然,我還是希望那是真的。”
哪怕隻是聞罪編來騙他的,也沒有關係。
“那它就是真的。”聞罪傾身上前,再一次抱住了戚一斐,在月光下,情不自禁的低頭,吻在了戚一斐的額上。不帶太多情-欲,更像是一種安慰,一個承諾。
隻要你想,從此你的世界裡,就隻會擁有一片光明。
這一刻,戚一斐的壽命,突兀的,整整漲了一年。
“!!!”戚一斐真的是掌握不住生死簿的規律,他隻剩下了驚喜。
漫長的無為殿,好像始終走不到。丁公公在外麵吭哧吭哧的指揮著輦車,繞了一圈又一圈。隻要攝政王想,無為殿可以一直不到。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誰了?”聞罪終於想明白了,戚一斐的態度,覺無可能是今天才知道他是攝政王。
“發現沒多久。”戚一斐也大方承認了,“但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
“那現在我們說開了,我瞞了你,你也瞞了我,我們兩相抵消了?”聞罪試探著又問。
“我看行。”戚一斐點點頭同意了。
“很好,那我們來算一算彆的吧。”聞罪加深了眼裡的笑意,像極了一隻狐狸。
戚一斐被這個猝不及防,打的有點懵。然後,莫名想起了昨天,他才和聞罪說過,要抓住對方的把柄。不會這麼現學現用,舉一反三吧?還特麼進化了!簡直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聞罪從袖子裡,掏出來了兩串白玉十八子,以及四半寶珠,兩半的年頭已經很久了,還有兩半新一些。聞罪小心翼翼的拿了出來,卻特彆小氣,隻許戚一斐看,不讓他拿走,也不讓他碰,仿佛生怕戚一斐拿走了就不會還回來。
“眼熟嗎?”聞罪問。
戚一斐想說不眼熟都是不可能的,這十八子是特製的,當年一位已經圓寂了的高僧開光加持過後,特意送給了戚一斐姐弟。綴下來的寶珠,反倒是後來才加上去的,裡麵刻了龍鳳胎各自的名字。
戚老爺子怕龍鳳胎年幼,弄丟了會保佑他們的十八子,便又各仿製了兩串。也就是,龍鳳胎每人都有三串,一串上一個寶珠,合起來就是各自的名字。
隻有綴著“斐”和“依”字樣寶珠的十八子,才是高僧所贈的那一串。
而平日裡,戚一斐和戚一依帶著出門的,都是“戚”、“一”字樣的仿製品。
不得不說,戚老爺子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的,戚一斐早在十年前,也就是在不到六歲的時候,就弄丟了第一串十八子。
“也就是這串‘戚’。”
戚一斐點點頭,哭喪著臉,但這還不算完,兩年前,他又弄丟了一直放在房裡的“斐”。怕戚老爺子發火,戚一斐就狸貓換太子,假做自己把“一”丟了,然後把“一”當做“斐”又放到了錦盒裡供著。
“你平日裡是怎麼分辨的?”聞罪有些好奇,他隻知道打碎寶珠這一個辦法。
“分辨不出來啊。”戚一斐理直氣壯,“要不然我阿爺早打斷我的腿了。”他隻是模糊的知道,盒子裡的是真貨,另外兩串是仿製的。
和戚一斐這種大大咧咧的男孩子,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他阿姊戚一依了。郡主的三串,不管真假都保護的好好的,如今一串自己拿著,一串在嫁人時送給了丈夫,還有一串給了女兒。一家三口,不要太和和美美。
“你都是從哪裡撿來的啊?”戚一斐真沒想到有天他可以失而複見。
“一串是你族姐偷的。”
戚一斐臉色瞬間不怎麼好了:“彆和我替她!”
戚老爺子因為小戚氏,被生生氣病了,雖沒有對外公布過,但戚一斐卻怎麼也不會忘了他阿爺纏綿病榻、不良於行的樣子。
“嗯,另外一串,是十年前,你送給我的。”聞罪特彆不要臉的,美化了一下自己當年順手牽羊從戚一斐身上拿走十八子的故事。他當時病的眼皮都抬不起來了,卻還不忘從恩人身上拿走什麼,好證明這不是他的黃粱一夢。
“我送你的?”戚一斐有點迷糊,對當年的事真的記不太清了。
“嗯,你送的!”聞罪用一臉正氣,鎮住了戚一斐,“所以,你為什麼這些年,都不告訴我,你是救了我。”
“你也沒問我啊。”戚一斐呆呆的看著聞罪,“就,我怎麼說嘛,跑到你麵前,突兀的說一句,我救過你?”
戚一斐根本就不知道聞罪在找恩人的事,他連聞罪是攝政王,都是前不久被張珍劇透的。
聞罪一下子就笑了,好吧,確實是這麼一個道理:“連上陷阱的那次,我就欠了你兩命了。怎麼還,都要還不清了呀。”
“不用不用,我做好事,不求回報!”戚一斐就怕彆人覺得欠他什麼。
“如果我一定要還呢?”
“那你,想怎麼還啊?”
“戲文裡不總說嘛,”聞罪充滿暗示的對戚一斐道,“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
戚一斐腦回路在這一刻,被壽命迷了眼,大手一揮,特彆豪邁:“不用許了,肉償吧。”然後,他就吧唧一口,親到了攝政王的額頭上。
但是,壽命並沒有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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