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久抱著手腳坐在角落,宛若一顆可憐兮兮的蘑菇,冷得直哆嗦。龍鳳喜燭沒有吹滅,大床在光照的邊緣,光線昏暗,她就著黯淡的光看了眼被子,緞麵的被子,繡著鴛鴦戲水,做工很精細,裡麵絮著厚厚的棉花,看著很厚實,肯定很暖和。
被子下麵還有長絨的毛毯,她看見了,也摸過,手感特彆好!
她要是悄悄地掀開一角,給自己蓋上,應該沒事吧。
床那麼大,動作輕點,感覺不出來。
外麵風大,裹挾著枯葉碎石不時砸在帳篷上,發出冷硬的聲音。帳篷外冷,帳篷內也好不到哪裡去,楊久冷得手腳冰涼,到底是忍受不住這刺骨的冷,掀開被子慢慢蹭了進去,好歹有了一點暖意,她籲了一口氣。
她是南方人,長這麼大沒有去過北方,沒經曆過這麼冷的天氣。
以後的日子可有的受了。
她還有機會回家嗎?
楊久雙手攏在身前,喊著滿天神佛的名字,不管是中的西的,隻要是認識的她都想試試,讓她回家吧。
念著念著,她把自己念睡著了。
畢竟剛經曆了穿越,身體還在倒時差,緊繃的神經稍一鬆懈,困意就排山倒海而來,楊九睡得很熟,睡夢中身體本能地尋找著熱源。
被窩裡還有一個溫暖的存在,就是抱著不怎麼柔軟,但暖和啊,天寒地凍的,真舒服。
昏暗中,躺下的趙禛一直沒睡,僅僅是閉著眼睛淺眠,他在等,等臥榻之上另外一個人有進一步的動作。
近一兩年來,皇帝心急了,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地送人送物,逼著他一步一步後退,已經站在了懸崖邊緣。
趙禛知道,皇帝是在逼他反,這才能夠順理成章地褫奪阿父給他留下的一切,正大光明地囚禁他、殺了他!
趙禛不能反,最起碼現在不能……
耳邊傳來了嘻嘻索索的聲音,趙禛冷漠地等著,看楊久究竟意欲何為,心中還揣測著皇帝的意圖,結合京城傳來的局勢、草原上胡人的動向等等等等。
他想了很多,卻沒想到聽到一聲舒服的喟歎聲。
趙禛,“……”
又過了片刻,他聽到綿長輕緩的呼吸,楊九郎睡著了?!
皇帝莫不是送來一個傻子。
還是說,是讓他放鬆警惕的手段。
這種手段,還是十年來頭一次。
隨後,他感覺被窩裡另外一個人的靠近。
趙禛嘲諷地勾起嘴角,是他想多了,該來的還是會來。
察覺自己被抱住,且抱著自己的人還用臉蹭了蹭他的腿。
趙禛的情緒詭異地陷入了沉默。
取暖的人不是很老實,手腳並用地纏上了他,因為發展方向出乎趙禛的意料,他沒有第一時間把人推開。
睡得迷迷糊糊的楊久忽然聽到悶哼一聲,睜開眼睛還有些莫名其妙,而且覺得呼吸困難。好半天腦子才轉過來,她這是整個人埋進被窩裡了,差點因為缺氧把自己悶死。
等等,手下的觸感不對啊。
呃,腳下的觸感更不對。
腦子終於徹底清醒了,楊久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趕緊手腳並用地從被子裡爬了出來,遲疑了一會兒後看向了寧王,看到寧王半坐了起來,手捂著肩頭的傷口,眉頭用力地皺在一起,冷冬裡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
楊久無措不安地說:“對不起。”
她差不多知道自己乾了啥了,愧疚地低頭。
“弄點熱水來。”趙禛吩咐。
“哦哦。”楊久不敢耽誤,顧不上冷的離開了被窩,趿拉著鞋子下了床,幾步走到屏風那邊,走出去前猛然頓住,躊躇著沒有走出去。
自己太齊整了,不像是乾完事兒的人。
讓寧王暴露了咋辦。
總不好對外說,她把寧王給辦了吧……
寧王的一世清白不能夠毀在她的手上!
楊久輕輕地趴在屏風上,抓住屏風的邊緣,探出頭看向外頭,看到冒著火星子的炭盆那兒,小甲小乙竟然一直跪著。
“小甲小乙,要熱水。”
腦袋幾乎是抵在地上的小甲小乙愣了愣,抬頭看向聲音傳過來的方向,看到一張漂亮的臉頂著一頭亂發,是楊九郎。
楊久重複了一遍,“要熱水!”
小乙機靈,立刻反應了過來,“公子稍等,馬上送來。”
他拽著小甲起來,兩個人衝到帳篷外麵去弄熱水。
宮中長大的侍從,誰沒有長跪過,他們站起來走兩步就緩了過來。
帳篷裡一出來他們就去找水,找到了熱水往回走。小甲說:“沒聽到太大動靜啊。”
“我也納悶,就聽到一些嘻嘻索索的說話聲,聽不大清楚。”
“我聽到寧王悶哼了下。”
“要水的怎麼是楊九郎,他還走出來了。”
兩個人麵麵相覷,越說越詭異。
小甲喃喃地說:“也許,寧王有什麼古怪的癖好。”
小乙頓了頓說:“大概吧,陛下何嘗不古怪,他們畢竟是兄弟。”
主子們的事情他們做下人的不敢過度猜測,知道太多了不好。熱水送進去,他們看到是好端端的楊九郎出來拿的,也沒有太大的反應,退守到帳篷邊,繼續守夜。
楊久拿了暖壺和水盆走到床邊,眼巴巴地看著寧王。
寧王擰著眉頭,傷口處被踹了一腳,疼得半邊身子都麻了,他是能忍,但也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