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條腿的少年還要抱著妹妹,哪裡跑得過四條腿的馬兒,很快就被攔下,“小孩你跑什麼啊,我要問你話呢。”
石頭用力地抱著妹妹,低著頭不吭聲。
“小孩,你不是要當王爺近衛嗎,怎麼不知道近衛長什麼樣子。”馬上的近衛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彎腰看著兩小孩。
石頭狐疑地抬起頭,黑白分明的眼睛裡寫著不確定。
“哈哈哈,我就是王爺近衛,看看。”近衛指著自己的胸口,“認準了這身鎧甲,北境絕無第二。”
石頭盯著盔甲,眼中閃耀著渴望的光芒。
“小孩,我問你,你挖石炭做什麼?”
石頭遲疑,沒有吭聲。
“小家夥嘴巴還挺緊,行,你不和我說就和王爺說去,我帶你去見王爺。”
“真的嗎?”
“哈哈,終於開口了,走,當然是真的。”
近衛沒有嫌棄兄妹兩個臟,抓著他們兩個上了馬,找到了寧王和楊久。彼時,楊久正在一個半人深的坑裡麵看裡麵的炭,發現要比淺表層的炭顏色黑了不少,明眼看著質量就好,她信心大增,越發覺得越是深處煤炭的質量越好。
“找找有沒有更深的坑,說不定煤的質量會更好,王爺,你的封地裡有礦啊。”楊久扔掉了煤礦,走到坑邊自然地朝外伸出手,外麵的人自然而然地握住她手把人拉了出來,外麵的人自然是趙禛。
二人旁邊,有三個近衛守護,帶著兩個孩子的近衛莫成靠近,與其中一人彙報,那人點頭會轉身去彙報寧王。
“王爺,莫成找到一個深坑,還有兩個撿石炭的孩子。”近衛頭領巴魁說道。
趙禛點頭後看向楊久,楊久很感興趣,“孩子在哪裡?”
“回公子,已經帶來。”
楊久側身從寧王身後看見了,她鬆開寧王的手繞過他走了過去,寧王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自己空的手,手握成拳,跟在楊久的身後。
石頭和妹妹有些小緊張,看到一前一後而來的兩人緊張中又帶著興奮,那個高大的男人就是幽州的天寧王嗎?石頭正仰頭看著,忽然身前多了張親和柔美的麵孔,他聽到溫柔的聲音,“小朋友你們好呀,你們撿了石炭是回家燒火,對嗎?”
石頭下意識點頭,柔柔的聲音沒法讓他提起戒備。
楊久彎彎眼睛,“你不知道石炭有毒嗎?”
石頭自卑地低頭,不想她看到自己臟兮兮的臉,“知道,村子裡有人燒炭死掉了。可、可我家用了很久,從來沒出過事,爹爹受傷了,阿娘隻能夠賣掉家裡麵存的柴給爹爹治病,我們不用石炭會凍死的。”
“不要怕呀小朋友,你們用石炭很對,它是很好的燃料,能夠幫助你們度過嚴冬。能夠帶我們去你家看看嗎?”
石頭猶豫。
楊久指向身後的男人,“他知道是誰嗎,是寧王哦,整個幽州都是他的,絕對不會做傷害你們的事情。”
心中的猜測得到印證,終於見到了寧王,石頭猛地抬起頭,眼睛發亮,但他沒有去看寧王,而是羞澀地看著楊久,靦腆地點頭,“嗯。”
趙禛把這一幕看在了眼裡,無聲地勾了下嘴角。
楊久高興地揉揉石頭的腦袋,問了些小問題,比如多大了、叫什麼名字、旁邊的是誰呀,得知石頭十二歲了,她心中不忍,十二歲的少年呀竟然瘦條條、矮墩墩的,明顯是生長發育的過程中營養跟不上,成了豆芽菜,妹妹也是一樣的瘦,瘦得眼睛大大的,好奇地看著自己。楊久手在懷裡麵摸了半天,尷尬地發現身上一直帶糖是現代的習慣,她現在拿不出一顆好吃的東西給孩子們甜甜嘴。
帶著失落的情緒,重新上馬,坐於寧王身前的楊久說,“王爺,我更想把玉米和土豆種出來了。”
趙禛應著,“嗯。”
本以為交流就此落下,楊久沒料到寧王繼續說:“你有什麼所需,我都會為你備齊,傾力相助。”
楊久心裡麵甜絲絲的,“好呀,有王爺這句話,楊久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就……”她嗡嗡地說:“王爺,校場旁邊的浴室我能用嗎?你看,我找到了煤炭,晚上就用這個燒火,不用浪費薪柴了。”
趙禛,“……”
沒想到是這麼個要求,又想到她此前在營中忍著冷都要擦洗一下,如此長的時間不洗澡,該是多難受啊。清冷的心腸一下子軟了,他說:“可以。”
“謝謝王爺。”楊久已經迫不及待了。
趙禛輕笑,“但是不能一個人,必須帶著小甲小乙,讓他們在門外守著。”
“哦哦,一定一定。”楊久哪裡敢一個人進去哦,肯定是先讓小甲小乙確保裡麵沒人了才進去,肯定還要讓小甲小乙在門外看著。
趙禛不經意提了一句,“可以找琦妹,她知道裡麵的東西怎麼用。”
楊久有時候神經真挺粗的,絲毫沒有聽出其中的不對勁,還感謝了寧王的提點。
深坑很快就到,楊久看到地下兩米處的煤黝黑發亮,層層堆積在一起好似蓄積著成千上萬年的力量,不,不是好似,它們就是啊,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財富。不知道這片露天煤礦因何出現,是因為地震導致的地表變化,還是植被稀少後風沙帶走了表麵的泥土而來,總之它們出現在了人們的視野中,是在寧王的封地。派人取了一塊設法點燃,細細的煙升了起來,淡淡的味道並不刺鼻,積雪融化、溫熱顯著,有彆於普通石炭,這些優質的煤塊黝黑的顏色此時此刻看起來一點也不低調。
火滅了,但餘熱仍在,在每個人的心裡麵騰騰燃燒。
楊久感慨,“王爺,你發了。”
趙禛,“?”
“這是礦啊,煤礦,在我家鄉,家裡有礦代表擁有億萬財富,目下煤礦能解決冬天的取暖問題,日後可以用於冶金,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趙禛懂,太懂了,於是他點頭了。
楊久,“……王爺,你咋一點都不激動。”
趙禛說:“我非常喜悅。”
“哦。”楊久。
算了算了,難不成指望男人手舞足蹈,仰天長嘯嗎?太崩人設了,想都不要想。
她擺擺手,非常理解地說:“知道啦,王爺是高興在心裡。”
趙禛真的非常喜悅,用興奮來形容毫不為過,隻是他內斂慣了,麵上不顯,如果楊久掀開大氅能夠發現某人虛扶在她腰邊的手伸開又握緊,反複多次。
·······
在石頭的指引下,一行人來到了四裡村,按照本省的劃分,每十裡的丁口聚於一處為一村,有四裡村就有一裡、二裡、三裡……因戰火不斷,村中丁口不多,房子稀稀落落地聚在一處,嚴冬裡沒人走動,顯得空空落落,分外蕭條。沒有驚擾太多,讓村長裡正迎接,他們徑直去了石頭家,楊久在石頭家虛虛坐了會兒,了解了一些用炭的情況就離開了。
石頭家,清貧、簡陋,一家之主、主要的勞動力倒下後,所有的重擔都壓在了女人的身上,三十多歲的女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蒼老十多歲,鬢發已經斑白,好在四個孩子都懂事,長子石頭已經能夠幫忙扛下許多事。救急不救窮,楊久和寧王什麼都沒有做,但他們又像是什麼都做了,離開後這個貧窮的家仿佛注入了生機,石頭娘用融化的雪水給兒子擦臉,一張清瘦的小臉漸漸露了出來,她耳邊回響著楊公子的話,她說:以後我會有個農場,你們如果願意,可以來幫忙。
“石頭。”石頭娘抱著兒子單薄的肩膀。
石頭應著,“嗯。”
“我們遇到貴人了。”
“嗯!”石頭害羞地抿著唇,他小聲說:“娘,她好漂亮。”
“仙女當然漂亮,王爺也如神人。”
躺在床上,腿上受傷沒法行走的石頭爹說:“王爺、公子給了我們這麼好的機會,我們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們幾個都過來,聽爹娘的,彆人問起來什麼都不要說知道嗎,不要給王爺、公子添亂。”
幾個孩子點頭,無論大小都閉著嘴巴。
離開後的楊久一行人又回到了露天煤礦,看著近衛采煤的時候楊久分析著,“彆人家為了取暖,把家裡麵的邊邊角角都堵了嚴實,家中燒煤,空氣不流通,肯定要中毒。石頭家窮,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房子裡的縫隙堵得了這條堵不住那條,這一點確保了燒煤的時候空氣是流通的,這才沒有釀成慘事。王爺。”
喊了半天沒回應,楊久扭頭看過去,看到寧王斂眉,一臉的深沉。
“王爺,你不會是想著自己治下百姓這麼窮,是自己做的不到位,把責任都歸咎到自己身上吧。”
趙禛抿緊嘴唇,很顯然是被楊久戳破了心事。
“你是人誒,又不是被大家喊了幾聲就真的成神的,總有顧及不到之處。而且從你接手幽州三地後邊關哪裡有幾天的太平日子,打仗都來不及,哪裡能夠騰出手搞民生經濟建設。”
楊久覺得男人太把重擔壓在肩頭了,重重重壓下,人會垮的,“驅除韃子,保我河山,王爺做的非常好了,彆太苛責自己。王爺,今冬草原大旱,來年他們還會來嗎?”
“會。”在溫柔的勸慰下,趙禛的眉頭漸漸鬆開,他說:“但不會那麼快,草原大旱,又有大雪,想要卷土重來需要時間。”
據得到的線報,草原各部分歧日大、矛盾日深,捺孟部已經無法一聲令下、集結上萬人馬,許多部落南下討不到好處,為了生存都在北上,短時間內,邊關會得到太平,正是他們休養生息的好時候。
“那要趁著他們來前休養生息。”楊久有了緊迫感,心中開始琢磨怎麼造暖房,怎麼育種,對了……“王爺,我們可以盤炕,那室內就暖和了。”
和種花家的時間線略有不同,楊久打聽過了,大齊還沒有炕的出現,地炕也隻是局限於部分地區的部分人士,老百姓取暖還是靠的火盆。楊久是南方人啊,對炕的了解來自於電視劇和書籍,知之甚少,但也知道是好東西,普及開來的話,大家日子就好過多了。
楊久懊惱地說:“我就知道一些皮毛,怎麼盤炕還要專人來研究,王爺,你可要找一些專業的人才來。”
早知道會穿越,還穿到了嚴寒的北方,她應該去東北旅旅遊的,增長點見識也是好的,現在隻能夠閉門造車,希望專業人才能突破技術,實現工程的飛躍。
趙禛則盯著楊久的腦袋想,裡麵究竟有多少神奇的點子是自己不知道的……
“我記下了,會讓人尋有造地炕經驗的老師傅來。”
兩人說著話,就把下一步工作計劃敲定,那邊煤也撿好了。
啟程,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就聽陳鬆延說沈千戶請他們過去吃晚飯,楊久第一反應是拒絕的,實在是沈千戶的羊頭威懾力仍然在,久久不忘,她還明顯感覺到身邊人也是抗拒的,誰不想吃口好的啊。
陳鬆延補充,“是蔡娘子掌勺。”
那可以放心吃了。
楊久看看王爺,趙禛點頭,於是轉了個彎往沈家所在的偏院走。
身為王爺舅舅,唯一的優待就是他住的偏院離王府正院近一點,走過去用不了多長時間,一進門就聞到了飯菜的香氣,楊久熟門熟路地走去了廚房,看到了一鍋燉著的排骨,裡麵有曬乾的豆角、已經耙軟的蘿卜,如果有土豆和玉米就更加完美了,絕對是完美的鐵鍋燉。
“娘子,煮得好香啊。”楊久從來不吝嗇誇獎,做飯的人就應該多誇誇,美味會隨著誇獎次數的增多而更添滋味。
蔡娘子笑著說:“還是你說的做法好,快去屋裡麵坐,很快就能吃了。”
楊久點了頭,“嗯。”
她沒在廚房看到沈琦,看到的是沈琦的妹妹沈玥,“娘子,大妹妹呢?”
“屋裡呢,棉褲在收線。”蔡娘子說。
楊久,“哦,那我去找她。”
“去吧。”
楊久在沈琦房間裡找到了她和小弟弟沈玨,沈玨坐在大姐旁邊盯著她飛針走線,小眼神充滿了期待,恨不得立刻就好了就能夠穿上身,那他就有新棉褲穿了。執拗的小家夥很難哄,楊久好說歹說,最後拿出了王爺找你作為借口,才把沈玨給哄出去。沈玨不甘不願地走了,楊久坐到了剛才沈玨坐的地方,眼巴巴地看著沈琦。
沈琦是個很沉得住氣的姑娘,既有蔡娘子柔柔的樣子,又有沈千戶的膽量,被楊久盯著看,竟然不為所動。
還是楊久忍不住了說:“大妹妹,你們平時怎麼洗澡啊。”
沈琦手上一頓,穿過去的針差點兒紮自己手指上,“冬日了就不怎麼洗澡,平時在家裡麵擦一擦。”
“哦,那就是洗澡嘍,怎麼洗啊?”
“校場旁邊有沐浴的地方,知道嗎?”沈琦反問。
“嗯嗯。”楊久不斷點頭,“今天知道了,那個怎麼用?”
她看了眼外間,見沒什麼人,咬咬牙做了決定,湊到沈琦的耳邊壓低了聲音說:“大妹妹,我不瞞你,我也是女的,能勞動你教我怎麼用那邊的浴室嗎?”
沈琦麵露古怪,難不成楊久從來不覺得自己露餡了?
楊久把沈琦的反應理解成了驚訝,暗暗得意地說:“我平時小心謹慎,從不敢暴露身份,是不是隱藏得很成功?沒看出來吧,平常刻意壓低了聲音說話,走路大大咧咧,我自己怪彆扭的,但為了隱藏身份不得不為,請大妹妹為我保密,不要說出去。”
沈琦看向楊久,實在是沒忍心告知對方事實,就試探地說:“你不覺得大家待你不同嗎?”
“我身份敏感嘛。”畢竟頂著皇帝送來的男侍妾的頭銜。
沈琦忍不住扶額,看來楊久真的從未意識到過,她說:“我也想沐浴了,晚上我來找你。”
“好!”楊久興奮地應著。:,,.,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