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喊穩婆。”
小石頭一陣風似地衝出去了, 又有兩三個孩子跑出來跟在他的身後。
其中有個十來歲的女孩兒大喊,“石頭,要四裡村的王穩婆, 我娘就要她借接生, 她會接兒子。”
小石頭猛地換了方向, “知道了, 招娣。”
女孩子速度跟不上了,她大喊著, “石頭, 麻煩你啦!”
她急急回去, 先歸家燒水,在床上鋪上厚厚的稻草, 家裡麵幾個妹妹進進出出的幫忙。娘倒在床上哎哎喲喲喊的時候, 就大的那個在房間裡照顧, 其他四個被趕了出去。
四個孩子在院子裡伸長脖子焦急看著。
“娘會生弟弟嗎?”
“說不定又是個丫頭片子。”
“來娣閉嘴, 小心爹聽見了揍你。”
來娣癟嘴,“打就打吧,隨便他,孬種。”
“不準這麼說爹。”
“公子說了,打女人的男人沒出息,是孬種。”
“那是你爹,你不準說。”
“姐, 彆人就能說?”
“嘴巴長在彆人身上,事兒擺在這裡, 就讓他們說唄。他是你爹,你不準說。”
來娣擰眉沉思,“姐, 我知道了,你說得對。”
屋子裡傳出女人痛呼的聲音,無論生過幾個,生的時候都是疼的。
幾個孩子頓時靠在一起,無助地看著房門,主屋裡她們的爹睡得四仰八叉,呼嚕聲能夠掀開房頂,和妻子的痛呼聲此起彼伏……楊久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一幕,她皺了眉,看了眼近衛,近衛會意,大步走進室內猛地往床腳上踹了一腳,床上睡得像死豬一樣的男人倉皇地醒過來,嘴巴裡罵罵咧咧一堆臟字兒,“哪個嗶嗶嗶玩意兒找你老子的麻煩,我特麼……”
他睜開眼睛看到沉著臉的近衛——玄衣護甲。
剛才還氣焰十足的男人一下子就蔫吧了,“軍爺,啥事兒啊?”
“你女人生孩子呢。”近衛不悅地說。
男人不以為然,心下鬆了一口氣,還以為啥事兒呢,“不就生個孩子,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
“滾出去,你女人生孩子,你幾個孩子在院子裡擔驚受怕的,你好意思睡?”
男人不甘不願,但他慫習慣了,近衛說啥就是啥,攏著褲腰帶往外走。在外麵看到楊久和他幾個賠錢貨說話,腳底子一下就軟了,不敢動彈。被近衛在身後踢了一腳,男人才點頭哈腰地出去,站在一旁不敢靠近。
楊久沒理他,安撫了幾個小女孩兒之後就走了,產婦的叫聲聽得她心驚肉跳的,實在是待不下去。她走沒一會兒,院子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果然隨著腳步聲的傳來,是小石頭拽著王穩婆來了,王穩婆腰上係著圍裙,圍裙上沾著草葉子,身上隱隱有煮豬食的味道。
到了地方,小石頭氣息穩穩地說:“穩婆來了。”
王穩婆氣喘籲籲,摸著胸口直說,“小兔崽子,真是命都要被你跑沒了。”
“穩婆,我娘生孩子呢,快進去啊。”守在院子裡的幾個小姑娘七嘴八舌地說。
王穩婆擦著汗, “急啥,又不是頭一回生。你幾個也看過好幾回了,哪回不是喊半天才生的。”
“我娘疼。”來娣小小的個子推著穩婆。
穩婆被推著往前走,哎哎喲喲喊,“矯情啥啊,哪個女人生孩子不疼了,快彆介,彆推了,老娘的腰要閃了。”
其他幾個孩子也七手八腳地跑過來連拉帶拽,生生把穩婆給弄了進去。楊久轉了一段路情不自禁又走進了這個小院,知道穩婆進去了放心了不少……室內的通呼聲忽然加大,聽得人心慌慌的,楊久控不住地原地走來走去,眼角餘光注意到這家的男人哈欠連天的,站沒站的樣子,歪歪扭扭地靠在搭出來的灶台柱子上。
對彆人的生活不好置喙太多,楊久僅僅皺了眉。
“不行不行,孩子位置不正,不好生。”
產房門打開,穩婆的聲音傳出來,緊接著,招娣端著一盆血水往外走,邊走邊指揮幾個妹妹乾活,她臉色很難看,對妹妹們投來的無助目光顧及不到。
“可以正胎位。”是王異的聲音。
穩婆抗拒,“我不會,出了啥事兒彆賴我。”
“你接生這麼多年,肯定遇到過幾個,你比我有經驗,我說,你來做。”
“不行不行不行……”穩婆連連拒絕,“你彆拽著我,我弄不了,女人生孩子就是走鬼門關,順利生了就走出來,沒生成就往裡走,閻王爺要你怎麼死,生死簿上都記著,我一個鄉下老婆子攔不住。”
“你彆走,你在旁邊站著,我來做,這是一條命,不能夠眼睜睜看著她死了,一屍兩命你心裡麵能安啊。”
穩婆還是不願意,身影已經在門口能看見了,“老婆子接生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你這麼麻煩的,又是洗手又是什麼消毒還要老婆子換衣服,官老爺審案子都沒有你麻煩。孩子橫在肚子裡,哪裡正得過來,我看你就是在做夢……”
她臉色發白,心裡麵可沒有說的話那麼有底氣。
這是難產了……
楊久怔住。
胎位不正,胎兒橫著,產婦氣息變弱,在現代剖宮產尚且充滿了各種各樣的風險,更何況是古代。
王異說,“我看過書,書上有寫,我爹……”
“一個男人懂個屁生孩子,書上有寫生孩子。”王穩婆急著要走,一點也不想待了,心裡麵慌得很。
楊久也很無措,生孩子她是一天都不懂,她自己沒生過啊,網上是看過不少,那側切的動圖直接把她整懵逼了。
猛地,出去接熱水的招娣在楊久身前跪下,邦邦邦磕了幾個響頭,“公子,求你救救我娘。”
其他幾個孩子,有樣學樣,跪在姐姐後麵喊著,“公子,求求你了,救救我娘。”
楊久本能地讓開。
無論男女,膝蓋下都有黃金,隻跪天地君親師,她受之不起。
“我不懂接生之法。”
楊久坦誠自己的不能,人不是全知全能的,她真的不懂。
招娣沒有起來,她絕望地祈求說:“公子,你一定有辦法的,求求你了,救救我娘吧,她已經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