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久住的院子與旁人的沒什麼區彆。
同樣的內外兩間, 同樣帶著小院,同樣在後頭加蓋了房屋。
隻不過,彆人加蓋的房子是給人住的, 她加蓋的是廚房, 不像其他人家在院子裡搭了個灶眼。
麵條煮好了過一遍涼水, 放在竹扁裡撥開晾涼, 待會兒做炒麵時回鍋,還帶著針眼大硬心就能徹底熟了。做的是青菜肉絲炒麵, 切了一個青色的小辣椒進去加點滋味, 手頭上沒有生粉, 不然用生粉抓抓肉絲會更嫩。
也沒有青椒,楊久更想吃青椒肉絲炒麵, 多放青椒。
小甲在燒火, 他細致, 燒的火大小都是楊久要的, 小乙刀功不錯,青椒……不是,青菜絲絲是他切的,以後絕對是個切土豆絲的好手。
“我從陳家出來的時候,那家子正亂著。”小甲看著爐膛裡的火,說道:“那個男的真不是東西,娘子剛九死一生地生完孩子, 他就要打人。我一開始在那邊還好,他不敢動手, 我前腳剛走,他家後麵就傳出了打罵聲,嫁給這種東西真是造孽。”
“真造孽。”小乙附和。
楊久說, “他們家幾個孩子招娣、盼娣、來娣……對生兒子的執念很大,女兒生出來就是草,當爹的不上心、當媽的也嫌棄。”
說完,她無奈地搖搖頭,不光是男人要兒子,有時候女人的想法也很奇怪,明明自己也是女的,為什麼對同為女性的女兒、兒媳惡意那麼大。她不懂,現代的時候不懂,現在更不懂,又不是個個家裡麵有皇位要繼承的。
小乙擰著眉頭說:“知道又生了個女娃娃,那個陳劉氏嚎得比生孩子的時候還要慘,撕心裂肺的。”
“可不,我聽了嚇一跳。”楊久搖搖頭,她把肉絲倒進鍋裡,翻炒著說:“這時候就覺得世界好大,什麼人都有,對不對。”
“對呀對呀,公子的話就是好聽,的確啥人都有呢,那個王穩婆來之前在煮豬食,她還剛給老母豬接生,手都沒洗就來了。”小乙嘖嘖地伸出手,邊說邊做手勢,“指甲縫裡都是黑的,我和小甲刷了好久才弄乾淨,她說:老婆子嫁人的時候都沒有整這麼乾淨的。”
他模仿得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楊久又是笑又是搖頭,“讓她接生的產婦能夠活下來,真是命大。”
“她說自己一年要接五六十個,生兒子就有四十幾個,所有四鄰八鄉的都找她接生,就為了接男娃。”
“聽她瞎說,真要這樣,生的全是男的,以後娶不到老婆,全打光棍。”
楊久哼了一聲,嘲諷地說。
小乙聳肩,“要是都和陳家那個一樣,還不如打光棍,就會打老婆。”
“不是個東西。”楊久對此深惡痛絕。
說話間,炒麵好了,他們就坐灶台邊吃麵,除了麵條外還有用芝麻油拌拌的蘿卜乾,蘿卜乾味道不錯,是紅花送來的,脆脆的,帶著點甜味和蘿卜本身的辛辣味,不是一味的齁鹹,挺下飯。
麵條吃完了,楊久在小院裡走走消消食,看著彎月當空,有星辰閃爍,是個晴好的夜晚。蟲兒鳴叫,夜鳥掠過,似遠似近的地方還有疑似狼嚎,幽州樹少,藏不住大型貓科動物,其它地方可是有猛獸出沒的,那夜晚聽到的不隻是狼嚎,還有虎嘯了吧。
每個夜晚,都加深了楊久腦海中穿越的事實,她已經很少惦記自己那個小家、很少想起銀行卡裡的數字、很少……仿佛那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變得遙遠。
當下,才是真實的。
“派人回去和王爺說一聲了嗎,我們不回去。”楊久看著天空,聲音悠然地說,“今夜月色真好。”
他也會抬頭望月吧。
小甲說,“回公子,傍晚的時候讓人回去說過了。”
“那就好。”楊久伸了個懶腰,“煮水,洗漱,早點睡。我看到小乙在偷偷打哈欠呢,困了吧。”
沒有電燈網絡的古代啊,夜生活單調乏味且無聊,天黑村子基本上就黑了,村子黑了一切就變得安靜了起來。高中課文《口技》裡的一切聲響,被夜色無限放大,反而襯得夜更加寂靜。
剛來那陣子,讓楊久這麼早睡她是真的很難睡著,大眼瞪小眼,迷迷瞪瞪就把自己“瞪”睡著了,早晨就能夠醒很早。不管是蠟燭還是油燈,光線都很弱,除非奢侈地用上許多。奢侈不起,楊久隻能夠選擇睡覺,在那麼暗呲呲的光照下看書是會近視的,她還不想瞎。
小乙把打了個一半的哈欠給憋了回去,嘴硬地說:“沒有。”
“紅成兔子眼了,還說沒有。”楊久笑著說,“打哈欠是會傳染的,你再多打幾個小甲也要打哈欠了,然後是我。”
“是嘛……”小乙歪頭看小甲,他對楊久說的話有蜜汁迷信,完全不懷疑這說法的真實性。
楊久已經走進了屋內,小甲拽著小乙往廚房去,“彆看了,我們去煮熱水。”
洗漱完之後真讓楊久睡,她反而翻來覆去睡不著,守夜的是小甲,他輕聲說,“公子,睡不著嗎?”
“嗯,心裡麵都是事兒,躺下就感覺煩躁。”
楊久平躺著,瞪著黑暗,一朵花也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