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內大牢,透風的磚牆,窄小的柵欄,黑燈瞎火的,犯人隻能夠蜷縮在角落裡於瑟瑟發抖中勉強入睡。幽州城不富裕,給不了犯人太大的體麵,而且城中大牢隻是過度,關押著輕量的犯人和暫關重刑犯,大多數犯人會被送去礦場、城樓等等服徭役……忽然,牢裡麵多了火光,搖曳的火把照亮了幽暗之地,魑魅魍魎仿佛倉皇地躲進了更深的角落,於黑暗中窺探明亮之處。
在押犯人今兒個神經已經接受過一次挑戰,再看到來人絲毫沒有驚訝,反而猶如樓上掉下來的第二隻靴子,有終於來了的釋然之感。
火把逐步向裡,映照著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顯得眼眸更加冷峻深邃。他所過之處,跪在牢門內的犯人無不惶惶低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大步走進牢房深處的男人是寧王趙禛。
在幽州三地,他就是主宰。
人們可以不知道皇帝是誰,但絕對不會不知道寧王是誰。
走向裡,牆壁厚實了許多,風小了,沒有了獵獵作響的聲音。空氣漸漸凝滯,就算是倉促地弄來了茶葉熏味道,依然有揮之不去的陳腐氣息和曖昧不明的血腥味道。趙禛眉頭輕蹙,身邊的人噤若寒蟬,他加快了步子,很快就到了地方,一盞幽幽的燈照亮了方寸之地,照不清楚牢房裡麵的情況。
“怎麼就一盞燈?”他冷冷地質問。
獄卒緊張地說:“公、公子嫌棄太亮了。”
左右牢裡麵跪了一地,是跟隨楊久和三個小家夥出來的侍從、近衛,中間的牢裡麵簡陋的床上睡著一大三小,床旁邊低頭跪著小甲小乙。
牢門嚴嚴實實關著,同樣是楊久的要求。
來了一群人,如此大的陣仗絲毫沒有吵醒酣睡的一大三小。不,有醒的,芒醒著,一雙藍色的眼睛眯著,貼著楊久的他沒有動彈,猶如和牢門外的男人在對峙,自認為的那種。
“打開。”
趙禛沉聲說。
獄卒連滾帶爬地去打開牢門,期間因為手哆嗦,鑰匙差點從手指尖滑落,手忙腳亂地抓住後哆哆嗦嗦開門,開完後就又連滾帶爬地滾到一邊去,一張鞋拔子臉皺巴巴得成了苦瓜臉,恨不得拍大腿哭起來。今天他當值,本以為又是一個尋尋常常的夜,喝點渾濁小酒、哼著不著邊際的小調,打著瞌睡到天亮換班,沒成想,一個驚天大雷,巡城的守衛把公子關進來了。
額的天娘老爺誒。
公子是何等天仙般的人物,怎麼能夠關進大牢裡!
鞋拔子臉獄卒當場就給楊久跪下了,求姑奶奶走吧。
彼時楊久酒勁上來,怎麼可能因為獄卒兩句勸就走人的,她是打定了主意要在牢裡麵關一夜,“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說到做到,不能夠因為夜闖宵禁的是她就壞了城裡麵的規矩。三個孩子是頭一遭闖宵禁,刺激;更是頭一遭進大牢,更刺激;竟然要在牢裡麵住一夜,兩個男孩子唯恐天下不亂似的,就差歡呼了,唯獨宋瑜緊張兮兮地抓著楊久的手。
這不,就有了現在這一幕。
楊久懷裡麵抱著宋瑜,身上蓋著厚厚的被子,幾乎臉對臉地睡得正香。兩個男孩子就和扔在那邊一樣,睡在楊久的身後,沈玨是真睡,芒是假睡。
趙禛走了進去,滿麵的寒霜終於消融,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今晚與軍中將領談完事情後就移步食堂共餐,吃的是火鍋,雞湯做的鍋底,想楊久念念叨叨天氣冷,吃鍋子最暖和,他就吃得心情不錯,回到正院,冷冷清清,沒有楊久的說笑聲,也沒有芒跑來跑去的身影,驟然間他仿佛回到了孤身一人的時候,徹骨的寒意瞬間包裹全身。
下人說公子去得意樓用晚膳了。
左等右等不回來,宵禁時間過了,還未回來。
正當他準備出去去找人時,陳鬆延小跑著過來說:公子進大牢了。
趙禛無奈地搖搖頭,搓熱了手指後實在是忍不住在楊久腦門上彈了一下,真是又可氣又好笑的,喝醉了怎麼就想著把自己送進牢裡?旁邊是小甲簡單簡潔的始末答複,趙禛淡淡地說:“嗯。”
他彎腰,沒有掀開被子,直接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身後還有其他人上前,一一用厚實的毯子裹住了三個孩子。
沒有任何停頓,趙禛抱起人就往外走。
等人走遠了,剩餘的人還在牢裡麵跪著。
燈火遠離了,溫度一下子冷到了極致,小甲小乙靠在一處,也不知道誰在發抖,兩個人一起哆嗦著。
“起來吧。”
陳鬆延蹲到小甲小乙跟前,打了個哈欠說:“這裡要是跪一夜,膝蓋要沒了。”
小乙哆嗦地說:“王爺沒、沒有允許我們、我們起來。”
冷得也是怕得,說話結巴。
陳鬆延撓撓頭說:“平時挺聰明的,怎麼現在腦子不靈光了,我在這兒,難道還不能夠說明問題嗎?”
“啊?”小乙傻呆呆地看著陳鬆延。
陳鬆延覺得手癢,真想捶過去,“快站起來吧,難不成還要我扶?你們倆要是病了,公子會擔心,也沒有人伺候公子,讓旁人粗手粗腳地照顧著,你們能夠放心?要罰你們有的手段,凡事都跪是宮裡麵的小伎倆,真正兵不血刃的方法你們沒有見過呢。走吧,早點回去。”
小甲小乙互相攙扶著站起來,跪時間長了,冷氣鑽進膝蓋窩裡,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走得好像是提線木偶。
陳鬆延袖著手走在最前頭,說他軸,他看後麵兩個才是真的軸,竟然能跪這麼久,不愧是宮裡麵出來的,骨頭就是不一樣。
“咱認識這麼久了,我給你們兩個透個底。、”他步子慢點,跟上小甲小乙的節奏後輕聲說,“王爺不如外表那樣冷漠,他顧著公子,你們隻要把公子照顧好了,萬事順著公子的心意,王爺就不會怪罪你們。”
小甲深深地看了眼陳鬆延,輕聲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