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親的隊伍到達王府時,不斷延長的隊伍最後一抬才剛剛離開東苑。一路鑼鼓、一路歡呼,喜錢和糖果不斷拋灑,為了防止出現踩踏事件,維護秩序的城內守衛不敢有絲毫懈怠。
到達王府。
送嫁的馬車車簾掀開,露出了一片嬌豔欲滴的紅色。
那車裡的人蓋著紅蓋頭,在隨侍的幫助下,緩緩地從車裡走了出來,霎時,似鳳凰騰飛。許多在現場的人言之鑿鑿地說,自己聽到了鳳凰清越的叫聲。定睛看,大紅嫁衣上有栩栩如生的鳳凰,金絲銀線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拖拽的裙擺上散開的鳳凰尾羽顫巍巍地動著,好似隨時要飛走一樣。
是什麼讓神鳥眷戀人間?
是人間的男歡女愛。
是人間的脈脈溫情。
大紅色的蓋頭遮住了俏麗的容顏、明亮的杏眼……但大步走來的男人眼中、心裡隻有她,周圍的一切仿佛都消失了,隻有她。
“公子,小心腳下。”
小甲扶著楊久,輕聲地說。
馬車下早就放了腳凳,楊久低著頭,蓋頭擋著,隻能夠看到小小的空間。她小心翼翼地走著,嫁衣看著好看,但太繁瑣了,限製了她的行動,一切都必須“淑女嫻靜”起來,“小乙,你走我左邊點,我看不見路,腳上好像踩到裙子了,幫我整理下。”
她小聲地抱怨,總覺得婚禮是折騰自己給彆人看的,沒有任何輕鬆喜悅。
“小甲,耳環好像扯到頭發了,你幫我順一下。”
竟然都沒有得到回應。
楊久忽然覺得孤立無援,站在馬車上,好像被流放到了孤島,前方是萬丈深淵一般的洶湧大海,後麵是密不透風的原始森林,孤島上有高聳的火山隨時噴發,密林內有怪物的嘶吼聲越來越近……怎麼辦?她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否則剛剛穿越就可以躺平受死了,還折騰個什麼勁兒。閉閉眼,做了個深呼吸,她提著裙子向前一步,沒有跌入冰冷的海水裡,而是被擁入了溫暖、堅實的懷抱中。
原來,有人乘風破浪、披荊斬棘來到了自己身邊,張開了雙手迎向了自己。她隻要不退縮,不窩在自己的牆角裡,就能夠進入他的懷抱。
楊久任由自己被抱住,雙手自然而然地環住他的肩膀。
蓋頭下,她的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眼睛是喜悅的模樣。
“不合規矩,不合規矩。”
有人小聲地在旁邊喊著,是官方的冰人,也就是媒婆,不斷焦急地勸著,“王爺,這不合規矩,不能夠抱著下馬車,要……”
冰人觸及到趙禛的視線,那些規矩全都憋在了嘴巴裡,臉一下子漲得通紅。
人群裡發出起哄歡呼的聲音,管那麼多規矩,開心快樂就成。
在笑鬨聲中,趙禛穩穩地抱著楊久走上了台階,走進了大門,直到正堂內。父母高堂不在身邊,隻有薑嬤嬤猶如容太妃親臨,還有沈舅舅一家長輩在側。
一拜天地,能讓他們相遇。
二拜高堂,長輩見證下結為夫妻。
三拜對方,日後的路攜手並肩,不再踽踽獨行。
送入洞房。
王府正院。
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楊久卻覺得此地多了一丟丟的陌生,不是壞的那種,而且緊張和情怯。流程穩步走著,有條不紊,聽著冰人的唱和聲,楊久緊張地蜷縮起了手指,他就坐在身邊,高大、挺拔、氣勢逼人,隻要自己稍微動一動,肩膀能挨著他的肩膀、膝蓋能碰到他的膝蓋。可不知為何,一個被窩裡鑽過的人卻羞澀了起來。
楊久羞澀地垂著頭,輕輕抿著嘴,視線看左看右,就是不敢看他。
忽然,感覺手指被碰觸了一下。
楊久的心裡麵似揣著一頭活潑好動的小鹿,砰砰跳了跳,手指不僅僅被碰了,現在是被勾住了。
那麼多人看著,大庭廣眾之下,借著寬大袍袖的遮掩,他竟然對自己動手動腳的!
楊久有些生氣,鼓著臉去看他,就此落進了一雙深邃溫柔的眼裡。
跌入深潭,沉溺其中,爬不起來了。
他又何嘗不是呢。
趙禛看著近在身邊的人,她端坐一側,沒有靠近,明明近在咫尺、卻似遠在天涯。這讓他心慌,不喜歡如此“長遠”的距離,借著衣袖的遮擋,碰碰她、抓住她,然後看著她。
來正院繼續觀禮的都是將官的家眷,知情識趣的,過來熱個場子,沒人真的過來鬨洞房。看著床上坐著的一對璧人,夫人們交換著心照不宣的眼神,口中說著喜慶吉祥的話。
今兒個就是開心熱鬨的一天。
儘情吃喝就是,王爺成家……不對,是楊公子成家了,他們就放心了,不給王爺灌酒,沒有那個熊心豹子膽,他們給自己灌酒,開心哪。
前麵喜宴吃著,正房內鬨騰了一天,楊久終於脫掉了嫁衣,換上了水紅色的家常衣裙——紅色繡牡丹的抹胸、輕紗的褙子、曳地織金的長裙,鳳冠取下、珠翠拿走,青絲隻是簡單地盤起,插著趙禛初初送給她的發簪。
“還是小甲知道我,這時候來一碗蔥油麵最舒服了。”楊久毫無形象地盤腿坐在長榻上,榻上舒服,她不想規規矩矩坐在桌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