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來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楊久命人做了一桌家宴,菜單子是她親自擬的,這麼多年唯一能夠堅持且越做越好的就是做吃的,風雅點說就是製作美食,文言點就是鐘情調鼎,不管哪一個都無法涵蓋她對美食熱愛的全部。今兒個算是團圓宴了,十熱十冷兩個湯品兩個甜點兩道主食還有兩種飲料。
“娘娘,今兒個是團圓宴,梨湯是不是有點不合適?”小甲斟酌了下說道。
楊久皺了皺眉,這就是諧音了,梨子分離,憑白讓汁水豐富香甜無渣的秋梨背上了不吉利的說法,她動手劃掉了梨湯,取而代之用銀耳紅棗湯代替,“也不知道那個孩子喜歡吃什麼,用什麼。”
這話題就不是旁人能隨便接的了,楊久也沒想著聽到答案,她吩咐著,“前麵大典結束後,送上一些潤口清熱的茶飲過去,現在雖然是秋季了,但燥得很,晝夜溫差大,要備點厚衣服入夜了後穿。”
小甲一一應下,很快就吩咐了下去。
楊久叮囑完後就看向外麵院子,秋季依舊草木蔥蘢,不見任何葉片的凋零,陽光穿過樹葉,樹葉顯得更加翠綠清透,但也許過幾日,滿樹的葉子就會零落,顯出一樹光禿禿的枝丫伸向天空。世間的一切變化真是離棄,她以前以為趙禛有著野望,要臨登高位,為此在所不惜,後來他也的確用行動去實踐了目標,隻是到達終點時換了目標而已……
夜晚將睡未睡時她問過趙禛,怎麼能夠確定那孩子真的就是趙家血脈?
南都那位先帝多年來專寵葉妃,葉妃卻無一兒半女,後宮宮妃同樣沒有一子半女長大成人,都說是先帝沉迷酒色、又癡迷金丹,虧空了身體,他突然撒手一去,留下朝臣麵麵相覷,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在眾臣一籌莫展之際,永巷裡藏著一位小皇子的事情不脛而走。
葉妃善妒,自己生不出來也不允許其他人有子嗣,先帝那麼多年後宮也是傳出過幾次喜訊的,但那些孩子都沒有長大……藏在永巷裡的小皇子成了眾人的救命稻草,立刻從默默無聞被推到了台前,火速登基,沒有任何遲疑,就怕遲則生變,會被江水另一側的京都鑽了空子一樣。
但……
這個小皇子真的是趙氏血脈嗎?
永巷內真的藏得住一個七歲的孩子嗎?
現實永遠比更加精彩,楊久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大概都會在複雜的層層宮闕裡實現。
彼時趙禛說,不重要。
楊久愣了一下,隨即頓悟,的確不重要。
趙禛無意那張椅子,但趙氏江山總要存續下去,與其從宗室裡找一個孩子由趙禛推舉到九五之位上,還不如先帝的後嗣來得名正言順。趙禛將新帝接回京都,著實令許多人措手不及,宗室裡不少人直呼不可思議,但趙禛掌權這麼多年早已不是當年那個隻能夠按下屈辱遠赴邊城的皇子,彆人有異議也沒法撼動他的決定,更何況趙禛本人就是趙氏一族的宗主,新帝入京後開宗廟、入宗譜、祭先祖等一係列儀式都是趙禛主持,就是今日這個大典。
楊久垂下眉眼,心中想自己真不是搞權謀的料,肚子裡麵的彎彎繞繞沒有彆人那麼多。
“熱死了。”
一個聲音驀然進入了楊久的耳朵,她抬頭看過去,看到娉婷少女穿著大禮服大步跨了進來,手上拿著帕子不斷地擦著臉上的妝粉,貼麵的珍珠掉了一地,身後的侍從隻能夠趴在地上去撿。
楊久莞爾,普天之下、古往今來,能夠參加祭祖大典的公主怕是隻有她的女兒了。楊久本應該也去的,但趙氏一族裡麵的幾個老古董差點上吊脅迫、哭天搶地,楊久選擇了退讓換來了女兒參加典禮。看著女兒颯爽風姿,那發自內心的喜悅讓她嬌豔的臉龐更顯容光,楊久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媽媽,外麵熱得要死,穿著幾十層的禮服、戴著幾十斤重的頭冠,我都要瘋了。”趙小寶一屁股坐在楊久身邊,一路上她已經脫掉了外麵的大衣裳,現在直接撩開裙子甩掉了拽著東珠的雲頭鞋,自由自在的樣子乍看起來像個女土匪,但她揉著脖子笑嘻嘻地說:“今兒個爽極了,那些老頭看到我站在爸爸身邊眼睛瞪得銅鈴大,臉色青一陣白一陣,看起來像是隨時隨地要暈過去了。”
“有太醫在旁邊伺候著,不怕。”楊久給女兒倒了一杯水,“喝點水,看你一頭一臉的汗,妝全花了,稍微坐下歇歇就去洗漱。”
“媽媽最好了。”趙小寶撒嬌,她不甘於屈服於男子,她是寧王長女、大齊公主,圖書館等等她都有參與建設,姑姑去了北境之後她依舊活躍在文教事業中,並不比男子差,甚至可以做得更好。媽媽了解她、知道她、給她創造了機會,她不會去搶兄弟的東西,但該屬於她的權力她一點也不想舍棄,“媽媽,待會兒的是家宴哦。”
“是啊。”楊久看女兒眼睛動來動去就知道她在想什麼,“芒也來。”
“嘿嘿,那是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