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窗外的樹影微微晃動著,花瓣隨風簌簌地飄落到地麵上,不留下一點聲響。
偌大的德坤宮內悄無聲息,一盞茶見了底,沈淩淵便起身離去了。
“朕還有事,先回禦書房了。”
溫映寒起身隨沈淩淵行至殿外,站在門前福下身子行了一禮,“臣妾恭送皇上。”
她一言一行向來叫外人挑不出一點規矩上的錯漏,身上寶藍底繡著暗花祥雲的錦緞隨風微微浮動兩下,纖長微彎的睫毛輕垂便將眼底的神色悉數掩蓋。
沈淩淵回眸望了她一眼,終是輕撚了手指走向宮門之外。
直到身前再沒了動靜,溫映寒才緩緩起身。微風吹過她鬢角的碎發,午後的寒涼一點一點浸透了她單薄的衣衫。
明夏匆匆走了過來,“娘娘,外頭風大,咱們還是回內殿吧。”
殿內的鑲了玉石的碧色珠簾微微晃動著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溫映寒望著遠處沈淩淵離去的方向,朱唇輕抿,靜默無言。
從芸夏進來稟報說皇上來了的那一刻,溫映寒便料想到了種種可能,相較於大動乾戈地興師問罪,眼下的場景無疑已經是這件事最好的結局了。
她明白,沈淩淵今日所說的話無非是對她的一種敲打,他認定沈宸卿在朝中開口是溫映寒暗中所求了的緣故,沒有將這件事情明說,一來是顧及她的顏麵,而來是也沒有真正的證據能證明她做過這樣的事。
曆朝曆代,宗室與朝臣勾結,一直是皇家最為忌諱的事情之一。如此無責無罰,還肯聽她辯解一二,溫映寒已經很慶幸了。
她望了望身側的明夏,輕輕開口道:“你拿上我的令牌再出宮一趟。”
明夏微微訝異,“娘娘,可是出了什麼事?剛剛皇上在內殿同您說什麼了?”
溫映寒抿唇未語,濃密微彎的睫毛輕輕動了動,將眸間複雜的眸光悉數收斂,“無事。”
她望向遠方,緩緩開口:“你回去告訴家裡,不準再找八王爺。薛家的事能覓到蹤跡最好,若是覓不到便靜心等大理寺查驗後的結果,皇上會明察此事的。彆再動其他心思。”
明夏隨即了然,忙福了福身,“娘娘放心,奴婢即刻去辦。”
溫映寒微微頷首,天邊的儘頭有些昏暗,隱隱有風雨要來的征兆。冷風吹得她身上泛起了些許冷意,溫映寒輕斂了衣袖,“去取些碎銀子一並帶上,出門尋輛馬車,務必趕在宮門落鎖前回來。”
明夏垂首,低低地應了聲:“奴婢明白。”
……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變了天的緣故,傍晚的時候,溫映寒總覺得殿內比往日要冷上許多,纖細的手指微微泛著白皙,總要捧了茶杯才能感受到些許暖意。
這個季節早已不是需要燒炭火的時候,溫映寒望了望不遠處正在往赤金香爐裡添香料的小宮女,輕著聲音開口喚道:“芸夏。”
“奴婢在。”她收了手中盛放著安神香的錦盒,同舀著香料的小匙一起,一並放在身側的水曲柳的矮案上。
溫映寒指尖輕攏在繪著祥雲的淡描青花寶相花紋茶杯兩側,朱唇微微動了動,“去替我取件外衣來吧,白天還不覺得,夜裡便這樣冷了。”
芸夏微微一怔,隨即想著可能是自己忙活著燃香,靠得香爐近了,這才生了些細汗。她抬步從一旁的櫃子裡去了件披風,“娘娘先披著這個吧。從比那些薄衣要暖些。”
“也好。”
芸夏細心地替她將身前的緞帶一並係好,指尖無意中擦過溫映寒的手時,忽地發覺有些不對勁。
芸夏一愣,“娘娘的手怎麼這樣涼?”她下意識地抬眸望向溫映寒的臉色,隨即有了幾分猜測,“娘娘是不是發燒了?”
溫映寒這才似有所覺地抬手撫上自己的額心,隻是手背太過寒涼,觸在哪裡都覺得是溫熱的。芸夏見狀福了福身子,替她感受了一下額頭的溫度。
“娘娘真的發燒了,”芸夏語氣有些急,邊說著便要往外走,“奴婢這就去給您請禦醫。”
“等等,”溫映寒輕撫上自己的額頭,“去請張禦醫就好,切莫聲張,也不要叫太多的人知道。遇見那幾個愛打聽事的便說是我想開些安眠的藥方。”
芸夏隨即明白了溫映寒的意思,眼下緊盯著德坤宮的人太多,下午皇上前腳剛走,皇後娘娘緊跟著就病了,連夜召禦醫進宮難免為人猜疑,落人話柄,被其他宮的人知道,更是又要興風作浪。
“娘娘放心,奴婢速去速回,必定低調行事。”
夜涼如水,張禦醫匆匆趕來,細細地把過脈,又詢問了一些白日裡的狀況。
“娘娘白日裡著了風了?”張禦醫望了望在他身後站著的芸夏似是想要求證。
溫映寒躺在鋪著鵝黃被褥的床榻上淺眠,秋香色的床幔微垂被一旁端著湯藥的小宮女不經意間輕輕蹭了一下,帷幔晃動,恍若波瀾流轉。
芸夏頓了頓,如實稟報道:“娘娘午後是在門口站了會兒,但是時間不長,原想著那一會兒的工夫不打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