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映寒微微一怔, 纖長微彎的睫毛下意識地輕輕動了動,視線落在了他繡著金龍盤紋的前襟上。
後悔……?
沈淩淵方才最後說的那句話驀地在她的腦海中回響起來,溫映寒一時沒能反應過來沈淩淵那段話的含義,卻也聽出了其中的問題。
難道事情不是她剛剛想的那樣?
她低垂著眸子, 從沈淩淵的角度低頭望去, 剛好能看清她睫毛輕斂下的眸光。不用說,她定是又在胡思亂想了。
“既然如此介意,為何以前從不問朕?”自她失憶後,他們有過太多次的相處,可不論何時她從未開口提起過這些事。
不說, 不提, 便仿佛不在意。
孑然一身, 冷冷清清。好似任何事都不能在她那雙琥珀色的桃花眸裡留下一點波動過的痕跡。她從前便是這樣,失憶後稍稍改變了些, 但對於大多數的事情還是和往常一樣。
若不是發生了今日這樣的事,沈淩淵甚至可以確信她一輩子都不會主動去提。像今晚這樣的情緒,還是第一次見她流露出來。
溫映寒是在意的。
或許從前還可以糾結些旁的事掩蓋在內心深處不去麵對, 可當那道廢後聖旨真的掉落在她的麵前了,她才明白, 先前的種種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地逃避。
那日在德坤宮, 朱蘭依曾經跟她說過, 自古帝王多薄情, 隻要坐到那個位置上, 所有人都是一樣的。
溫映寒不是沒有細細想過她那番話, 可是當她坐在軟榻邊望向窗外看見那個空桃瓶時,不知怎的,忽而覺得沈淩淵或許是不一樣的。
當初那茂密如樹的桃枝沒能插上多少時日便逐漸凋落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早已經不是桃花盛開的時節。可那尊藍金色的竹紋寬口瓶依舊被原封不動地保留在了原處,寬大的屋簷為其遮風擋雨,從溫映寒寢殿的窗子裡剛好能看見它矗立在原地。
芸夏曾笑著說,來年的時候皇上一定會再命人將那花瓶填滿的。但溫映寒其實對未來並沒有底,可能也是因為此,她總是對些舊物格外地珍惜。
有時也不隻是東西……
細細想來,她與沈淩淵也算是很久以前便認識了。隻不過從前在她眼中,沈淩淵一直是一位深沉寡言的王爺。
沈文茵一提起她的這位兄長便會誇讚不已,溫映寒聽得多了,便也稍稍好奇。直到那一日真的見了,她方才覺出他的與眾不同來。此後的日子裡他們偶有交集,再往後便是她最近這段時間的記憶了。
就仿佛一夜之間她便成了他的皇後。
溫映寒想不起很多的舊事,醒來後便麵對著一個困局,她須得自保,須得憑一己之力保護住身邊的人。同沈淩淵的過去,在一件又一件接連發生的事情前便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擱置了。如今想起了,隻覺得恍若隔世。
他們之間還隔著一道廢後聖旨。
溫映寒不知道他是不是一時地興起,亦或是聖旨執行地延期。
起初是摸不清沈淩淵的底線不敢輕易提起,後來是事情生事連綿不斷沒有機會提。唯那一次醉酒時陰差陽錯地問出來了……可答案究竟是什麼呢?
一陣久久地沉默。
溫映寒垂著視線,聲音輕緩:“皇上為什麼要廢了我呢?”那句放她離開,又到底是何意?
沈淩淵眸光深沉,薄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直線,許久,緩緩開口道:“是打算放你出宮,歸還本該屬於你的自由。溫映寒,朕從未想過要將你擱置在冷宮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