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小太陽(“給你看一個秘密。”...)(1 / 2)

灼灼烈日 退戈 8170 字 7個月前

方逸明回到家, 還有點心神不定。他推門進去,屋內立即躥出一股奇怪的味兒,不知道陸女士又在搗鼓些什麼東西。

她總是喜歡研究各種道聽途說的小竅門, 偏偏沒有一雙巧手,也沒什麼分辨力,說話做事很不講科學,鬨得他頭疼。

方逸明在沙發上坐下, 將鑰匙隨手一丟, 後仰著頭閉目養神。沒多久,陸女士走出來, 一看客廳便生氣道:“衣服又隨便團在這兒, 你就不能省點心嗎?我在家裡不忙嗎?專門伺候你?”

方逸明抬手按住額頭,露出不耐神色。

陸女士收拾了會兒,又直起身道:“不對啊, 你今天怎麼回來得那麼早?你們單位不是應該才下班嗎?”

方逸明不想跟她爭吵, 隨意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逃到書房假裝工作。

夜裡,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陸女士在一旁粗重地呼吸, 睡沉了之後,又開始打起呼嚕。響亮的鼾聲更是讓他毫無睡意。

中年人的婚姻走到這一階段,已經不剩什麼愛情了,更多的是責任跟親情。

他覺得自己就算不愛現在的妻子,也會跟她走一輩子, 細心照顧自己的孩子。他這樣的年齡不喜歡什麼變數, 更熱愛追求一種生活的安穩。跟年輕時的張狂不一樣。

如果葉曜靈能晚一點遇到他,或許他們不會離婚。不, 或者根本就不會結婚。

當時他們都太小了,根本不懂什麼叫生活。

真是奇怪,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葉曜靈了。

方逸明自認為,兩人有過一段真誠而熾熱的感情,隻是那點虛幻的情感很快就被現實消磨得一乾二淨。

離婚之後,他記憶裡留下的全是貧賤中的雞飛狗跳,全然忘記了最初遇見葉曜靈時的驚豔,隻知道她是一個漂亮、單純的女人。

現在,那種隔著昏黃歲月的漂亮、單純,重新變得鮮活了起來,跟掘到出口的山泉一樣汩汩地往外冒。

是的。葉曜靈長得漂亮,且十分顧家,各方各麵都很崇拜他。

她從來不會拿家務上的事情來煩人,家裡總是打掃得乾乾淨淨。同時也將小氣刻到了骨子裡,一分錢恨不得掰成兩分花。眼光古舊又土氣。

她太窮、太壓抑了,好像一個沒有性格的人。又自卑敏感,讓方逸明覺得十分疲憊。

那個時候的年輕人比較喜歡追求“性格”,葉曜靈被他的朋友嘲笑為“沒有靈魂”,方逸明漸漸跟她生疏了起來。

他跟陸女士結婚的時候,陸女士的娘家在當地很有勢力,比葉曜靈要富裕得多。

年輕的女士穿著漂亮的連衣裙,身上噴灑著清雅的香水,張口閉口都是國外華僑的生活,讓方逸明沉迷了進去。

現在陸女士依舊喜歡購物打扮,剛與外人見麵時,也依舊是一副端莊得體的表現,可方耀明已經不愛她的這兩個“優點”了,因為他認清了陸女士的刻薄跟短視。

方逸明轉了個身,望著飄動的窗簾,又想起方灼來。

他白天的時候還覺得方灼跟葉曜靈不相像,現在又覺得不是。她們都一樣倔強、脆弱、敏感。不懂得權衡利弊。

葉曜靈死時落魄,方逸明是有那麼一點同情的,此時這種同情轉移到了方灼的身上。

他久違地,產生了一種“那是他女兒”的想法。

何況方灼已經18歲了,成年懂事了,不需要他操心多久,自己為什麼要跟她鬨得那麼僵,還落人口實呢?

第二天下班之後,方逸明帶了點錢,再次去找方灼。跟她站在校門附近少有人經過的花壇旁邊。

方灼頭上的紗布被她自己手閒給拆了。然後照著醫藥單上的指示,將藥膏塗抹上去。

結了痂的傷口看著有些猙獰,在額角的位置,雖然傷口範圍不大,位置也不顯眼,還是很讓人擔心會不會留疤。

方逸明終於知道關心一下她的傷勢,見麵第一句話是:“你的傷還好吧?”

“我都快好全了。”方灼問,“你昨天還有話沒說完嗎?”

方逸明聽著不大舒服,又勸著自己不要跟她計較,從錢包裡摸出一疊平整的紙幣,沒數,直接對折了下交給她:“這些錢你先拿著。之前給你的生活費你已經用完了?隻要你不亂花錢,不夠的話可以來找爸爸。”

方灼的腦海裡當即放起了一首爛大街的口水歌,她很冷淡地從她最喜歡的金錢上掃過,落在方逸明的臉上,無聲地注視著他。

他們總是這樣,做事不壞到透底,發現你要跟他們決裂了,就給你分享一點好心,等以後有需要的時候可以尋找轉圜的餘地。

這多半不是因為什麼善良,大概隻是成年人的圓滑。是他們的社交習慣。

方灼幾乎能完全猜到方逸明的想法,這是他們身為父女最可笑的了解。

直盯得對方頭皮發麻,方灼才說了一句:“不用了,我有舅舅。”

“你舅舅怎麼養你?”方逸明都忘了葉曜靈還有個兄弟,脫口而出道,“你舅舅不是個殘廢嗎?”

話一出口,他臉上就有了點悔意,意識到這個詞不是那麼的令人舒服。而方灼的表情瞬間陰沉了下去,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他,有某個時刻讓他感受到了駭然。

然而那冷意隻是一閃而過,很快被她隱藏了起來,再睜眼時,方逸明隻看見些許的不平跟憤怒。

方灼突然起了點惡劣的心思,想知道什麼樣的刀能最深最狠地插進這個男人的心裡。他這樣的人,還會為什麼事徹夜難眠、悔不當初?

她很好地控製住了表情,牽扯的唇角露出個苦澀意味的笑容。

“我記得我以前問過你,媽媽為什麼要離開。”方灼說,“你那時候很生氣,沒有回答我。”

方逸明問:“他跟你解釋了?怎麼說的?”“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是我找到了媽媽的日記。”方灼反問,“你知道,你在她的日記裡是什麼樣的嗎?”

方逸明猜測肯定不是什麼好話,也許極儘努力地辱罵、摸黑了他。他做好了發火的準備,想在第一時間大聲地辯駁。

然而對麵的人卻道:“她說你……曾經照耀過她的人生,像火光一樣在她生命裡燃燒了。”

方灼清澈又淺淡的聲音,與方逸明記憶中的人重合了起來。

方逸明愣住了。

方灼天真地問:“你覺得她很壞,是嗎?為什麼你那樣想她呢?她做過什麼傷害你的事嗎?”

方逸明支吾起來,第一次在方灼麵前抬不起頭,有點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你可以那麼輕易地結束掉一段感情……也不會有什麼眷戀我的地方。”方灼很平靜地說,“我沒有做錯什麼事,但我很早以前就不是你的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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