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鬼影焦黑扭曲的身體幾乎與身後的黑暗融為一體, 一張慘白的麵容扭曲而模糊, 剛才輪廓清晰的五官已然消失,隻剩一雙鬼火似的, 非人的雙眼緊緊地注視著莫奕。
悲傷與柔軟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中陰森森的殺意。
在那雙黑洞洞的眼睛的注視下, 冰冷的壓迫感隨之襲來,帶來生理性的驚懼與悚然。
莫奕脊背冒汗, 但是渾身上下卻冰冷的猶如浸在雪水中一般,難以抑製的戰栗感順著脊柱攀爬。
沉重的氣氛幾乎凝成實體, 蔓延著淺淺血腥氣的空氣沉沉地壓下,幾乎令人難以呼吸。
他深吸一口氣, 麵容上依舊維持著基本的鎮靜, 他斟酌了一下語言, 開口說道:
“我雖然明白你的顧慮, 但是,還有另外一條路, 不是嗎?畢竟隻要我們平安離開,獻祭也是無法完成的, 對嗎?”
一陣窒息的沉默過後,嘶啞的嗓音響了起來:
“——我為什麼要冒這個險呢?”
那個鬼影緩緩地向前一步,喉嚨裡發出沙啞詭異的咯咯聲:
“我犧牲了一切換來的結果,包括我的至愛, 我的生命, 我的靈魂——我又為什麼要為了你們, 來冒這個讓一切付諸東流的風險呢?”
它咯咯地笑著,可怖而單調的笑聲聽上去淒厲如哭號:
“我都能親手殺死我的孩子,多你們幾個又有什麼所謂呢?”
莫奕麵色不變——畢竟他本來就沒有準備用這樣拙劣的說辭打動對方。
下一秒,他抬起眼眸凝視著對方,突然毫無預兆地開口道:
“那如果……從現在開始,不會有人犧牲呢?”
鬼影嘶啞的笑聲驟然停止,蒼白冰冷的臉注視著莫奕,似乎在估量著什麼。
它陰森森地開口說道:
“我不知道該說你是太過自大,還是太過愚蠢,竟然妄想僅憑一己之力對抗惡魔。”
蒼白模糊的麵容上露出一個扭曲的微笑:
“而且……還是那個問題——我何必冒這個險呢?”
在緊張而窒息的寂靜下,莫奕突然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麼,你很早就應該動手了,不是嗎?而不是給我們拖延這麼久的時間的機會。”
一片沉默。
莫奕的麵容蒼白,唇弓微微緊繃,微微勾起一個克製的弧度,一雙深黑的眼眸亮如冬日裡的星辰:
“既然我們必須死,但是你卻和我們周旋這麼久,為什麼呢?”
蒼白的鬼影收斂了所有的表情,冰冷地注視著他。
莫奕心下了然。
從剛才鬼影現身開始,它就一直在攻擊於染,狠辣而絕情,步步要置她與死地。
而對他卻不僅沒有怎麼出手,還願意耐下性子與他周旋一二。
當然,那個項鏈確實喚回了對方的一些神智,但是絕不足以阻止一個失去一切的痛苦惡靈,時間的折磨與殘酷的經曆摧殘扭曲了它的理智與靈魂,“阻止惡魔”成為了它的執念和遊蕩下去的唯一理由。
麵對這樣偏執,極端,為了達成目的不惜一切代價的惡靈,莫奕還沒有自戀到那個份上,以為自己幾句溫言軟語就能使對方卸下心防。
除非……
莫奕的眉眼微斂,若有所思的神色在他的眸子中一閃而逝。
他再次抬起眼眸時,眸中的神色重歸鎮定與清朗,也不點明自己的猜測,隻是開口說道:
“既然您看來暫時不準備殺掉我們了,那為什麼不嘗試一下我們的方法呢?”
對方沉默著,一雙黑洞洞的幽深雙眼直直地看著莫奕,似乎在打量評估著什麼。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發出一聲嘶啞古怪的低笑:
“好。”
緊接著,那個沙啞的嗓音再次響起:
“但是,我下次再出現時,就不會這麼手下留情了。”
隨著它話音的落下,那個半隱在黑暗中的焦黑身影上漾起了一陣淺淺的波動,然後消散在了空氣裡,那張恐怖慘白如同融化的蠟油一般的麵容也隨之緩緩消散。
莫奕心裡一動,突然開口喊住了她:“請問,能告訴我您怎麼稱呼嗎?”
要知道,他搜集到的所有的紙麵證據都是她本人寫下的信件,每一張上都沒有署名,所以他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曆經苦難的女人到底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