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林家和你沒有誤會!”
林讚站起身,對譚旌橫眉怒目, 清瘦的麵龐漸漸湧上一層豬肝紅。
他怒斥完譚旌, 又指向嶽寧, 怒聲道:
“如果我提前知道譚旌要來——我告訴你,就是你爺爺親自到林家門前來請,我們也不會踏進這裡一步!”
宴會廳門口,嶽宗遜坐在輪椅裡, 由嶽秋洋推著,停在半開的大門後。
聽到林讚的話語,一頭銀發的老人從鼻腔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嗤笑。
“你說他可不可笑?”
嶽秋洋神色平靜地保持沉默。
嶽宗遜也沒打算從彆人嘴裡獲得認同,他自己接上了自己的話,冷笑道:“除了一個林成周, 林家儘是廢物。”
他話音剛落, 宴會廳裡的嶽寧開口了。
“林董,請你慎言,這裡是我爺爺的八十壽宴,就算您對我林家有什麼意見,也請你忍到散場以後。”
岑筠連沒打算蹚渾水, 但他東張西望,忽然發現宴會廳大門前露出的半截輪椅影子。
他輕咳一聲, 說:“老林,小輩說得不錯,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大家和氣生財, 有什麼事等之後再說吧。”
林讚表情幾變,半晌後,沉著臉剛要坐下,嶽寧笑著說:“多謝林董給我這個麵子,譚主編,坐下吧,今天日子好,你們心平氣和談談,說不定還能冰釋前嫌。”
他的話如同一鍋熱油,潑在了林讚剛剛收斂的怒火上。
林讚怒不可遏地指著譚旌:“你讓我和他儘釋前嫌?!”
“林董……”嶽秋洋大步走了進來,一臉不知前情的疑惑:“怎麼了,這麼好的日子,怎麼吵上了?”
岑筠連往外口望了一眼,輪椅的影子已經不見了。
這老妖怪,走不得跑不動,躲臟水的時候倒是滾得飛快!
岑筠連暗罵一聲,不僅覺得自己步入了鴻門宴現場,還隱隱約約覺得,這鴻門宴似乎會和他岑家有關。
“你讓我和他儘釋前嫌,這和讓我跟殺父仇人稱兄道弟有什麼區彆?!”
林讚不顧周圍神色各異的賓客,憤怒地撕破了兩家最後的紙友誼。
“嶽秋洋——我是收到你嶽家的邀請才來赴宴的!這就是你所謂的“儘釋前嫌”?!原來要和解的不是我林家和你嶽家,而是我林家和一個專吃人血饅頭、整日妖言惑眾的造謠家?!”
嶽秋洋歎了口氣,在落針可聞的宴會廳裡清晰非常。
“林董,你太激動了……”他抬起的目光忽然落在岑溪身上:“岑溪,你來勸勸你舅舅。”
嶽秋洋的話讓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岑溪身上。
林讚狠狠地盯著他,仿佛岑溪隻要開口,他就會用牙齒把他撕碎。
岑念剛剛還在想,岑溪所的“難堪”會以什麼樣的形式出現。
現在她明白了。
明白的不止她一人,岑筠連堆起假笑,眼睛裡卻有一抹惱怒。
岑筠連說:“外甥勸哪有親兒勸管用?”他把嶽秋洋的話改了一下,直接扔給林新昶,說:“新昶,快勸勸你爸。”
林新昶一臉茫然:“爸……”
林讚看都沒看他,怒視著岑溪:“你說!”
岑溪沉默許久,終於開口:
“舅舅,嶽老的八十大壽,您坐下吧……”
岑溪的話音未落,林讚已經拂袖而去。
林夫人和林新昶先後起身,林夫人徑直離去,林新昶則失望地看了一眼岑溪,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林家三人離場後,宴會廳裡的氣氛在嶽家的有意調動下很快恢複如常。
譚旌還是坐下了,就在岑筠連身邊,岑筠連緊皺眉頭,剛要開口反對,嶽秋洋站到他身後,低聲下氣地說了一聲:“……幫幫忙。”
岑筠連起身,跟他走到無人的角落後,怨憤的質問馬上出口:
“……你也忒不地道了,我的兒子也算計?”
嶽秋洋笑了笑,有些無奈:“我和你不一樣,頭上還有人,身不由己啊……”
“那林家就剩下個空殼子,你們不去對付那什麼瑞星製藥、龍騰生物……光盯著林家做什麼?就算岑溪和他舅感情好,也礙不著你們越康醫藥吧!”
岑筠連喋喋不休一陣抱怨,嶽秋洋句句附和,態度好得他都詞窮了。
“不是我說,你爸真的糊塗了,趕緊讓他頤養天年去——真是,儘做莫名其妙的事!”
岑筠連沒好氣地說完,回了圓桌坐下。
看樣子是接受嶽家的座位安排了。
嶽秋洋鬆了口氣,從後門走出宴會廳。
嶽宗遜就在門口等他,身邊還有兩個穿黑衣的保鏢保護,嶽秋洋走到輪椅背後,推著他慢慢走向宴會廳。
“現在可以放心了,他什麼都不知道。”嶽秋洋低聲說。
“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的孩子會打洞。”嶽宗遜說:“岑筠連生的孩子和他一樣,都是輕信他人的蠢貨。”
嶽秋洋沉默不語。
“不能讓岑筠連和對我們有威脅的人再婚。”嶽宗遜說。
“您放心吧。”嶽秋洋說:“年紀大的岑筠連看不上,年紀小的,家裡不會看上岑筠連。這把年紀了,他再去勾搭權貴的未婚女兒——這不是結親,是結仇。”
“嗯。”嶽宗遜沉聲說:“岑家,就這樣挺好。”
他被推著進入宴會廳,在全場歡迎的掌聲中揚手致意,滿麵笑容。
仿佛一個單純和善的普通老人。
岑筠連一邊鼓掌,一邊湊到岑溪身邊,低聲說道:
“你過會給你舅舅打個電話,說幾句好話,他就你一個外甥,不會真生氣的。”
岑溪沒有抬眼,應了一聲。
……
宴會過後,一路無話。
岑念回到臥室後,取下頭發上的發夾,小心地放進了抽屜裡。
在關上飾品盒之前,她望著碧綠的碧璽不由出了神。
他料事如神,麵對各路陰招見招拆招,很少吃虧。
這麼強大的人,她卻還是為他感到難過。
手機在此時震動起來,岑念關上飾品盒,接起了諸宜的電話。
諸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充滿朝氣,她打來電話,為兩周後就要參加天賦異稟本國賽的岑念打氣。
“根據往年的經驗,國際賽才是最好看的,我從我爸那裡偷聽了點內部消息,聽說今年的國際賽場地定在香格裡拉,你要是有高原反應,最好提前幾天先過去適應一下……還有還有,你的錄影戰服準備好了嗎?明天周末,我陪你去逛街買衣服吧!”
岑念心不在焉地附和,被諸宜耳尖地聽了出來:
“念念,你在忙嗎?怎麼老是走神?”
岑念沉默半晌,認為自己需要請教一下人生經驗比她更豐富的過來人。
“諸宜……”她斟酌著怎樣發問,慢吞吞地說:“你有沒有因為一個人難過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