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第 194 章(2 / 2)

她枯瘦如柴,麵白如紙,看不出一點從前鮮活的模樣,那雙眼睛卻比以前任何一次都要銳利明亮,她殘存的生命火焰像是在不顧一切燃燒,不到灰飛煙滅不肯熄滅。

“你不會死的。”齊佑不敢看她的眼睛,聲音沙啞低沉,像是幾天幾夜沒有喝過水一樣。

“我要你答應我——我死後,你不會離開岑家,你會替我保護我的兒子,永遠不會背叛他,不論他要你去做什麼,你都去做——”

林茵激動不已,皮包骨頭的手臂不受控製地顫抖,她喘著粗氣,啞聲說:“我要你答應我——即使有一天他和岑筠連站在對立麵,你也會不計代價地幫我的兒子——”

“岑董是我的恩人……”

林茵像是聽到什麼極其可笑的話一樣,發出兩聲短促而古怪的大笑:“恩人?你報恩的方式,就是覷視他的妻子,在她意識不清的時候趁人之危、趁虛而入嗎?!”

齊佑被她一串質問逼得渾身無力,他的腳步後退一步,然而林茵又把他拉了回來。

齊佑一米八幾的個子,在林茵麵前卻像一艘葉片做的小船,麵對風浪一般的指責質問毫無還手之力。

他麵露痛苦,他望著林茵的眼睛也是痛苦的,痛苦淹沒了他,然而這沉重的苦海中,隱約起伏著深沉的愛意。

“是我的錯……我沒有忍住……是我錯了,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岑董……”他弱聲說,那低若蚊吟的聲音近似□□。

他快要被她逼得崩潰了。

林茵卻收了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頰,把嘴唇和布滿淚痕的嘴唇貼了上去。

齊佑渾身一顫,他痛苦地閉上眼,男人的眼淚從眼皮下滾落。

這是岑念在第三扇門裡見到的技巧,嶽秋洋將它用在林茵身上,多年以後,林茵學會了,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將它用到了另一個男人身上。

門外忽然有人影晃動,岑念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原來這是林茵死亡的那天,她想走到門前去看看門外的小岑溪,最後,她忍住了。

病房裡的兩人沒有注意到有人來過門口。

齊佑啞聲說:“茵姐,我知道我配不上你……我是真心喜歡你啊,從岑董把我領回家,我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喜歡你,你……你過得不快樂,我都知道……我不求什麼,我隻是希望你能高興一點,那一晚……”

“我知道,不全是你的錯。”林茵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說:“是我喝醉了,認錯了人,不全怪你……”

“茵姐,你好好養身體,沒有過不去的坎……岑董讓我守著你,也是怕你想不開,他……岑董他對你是真心的,你不要再想著那個人了,那個人根本不愛你啊。”

“你都能看清的事,可憐我至今……”她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是我自己不想看清而已……”

“茵姐,你配合醫生的化療,一定能好起來的,你彆喪氣,你還有溪少爺啊……”

林茵猛地抬頭,眼睛亮得驚人:

“齊佑!我要你發誓,我要你發誓永不背叛岑溪!他以後的路,絕不平坦,我要你發誓,你永遠忠於岑溪,你會像對我一樣,毫無保留地對岑溪!”

齊佑嘴唇顫抖著,終於說:“好……”

得到肯定的回複,林茵終於放下心來,她那口氣泄了,眼裡的光芒也黯淡了,她身子一軟,癱坐在床上。

齊佑連忙扶住她。

“這是你應該做的……不是對我,這是你應該對小溪做的,你應該豁出性命保護他……”她輕聲說:“小溪……是你的孩子,你一定要保護好他。”

齊佑猛地睜大眼睛,震驚地看著她。

林茵閉了閉眼,虛弱地就像呼吸已經用光了她的力氣。

她低聲說:“我要你去一趟燕郊,替我看看我爸爸……”

她對齊佑交代幾句後,毫不留情地趕齊佑走。

齊佑走到門口,停住腳步,片刻後,抱著壯士斷腕的決絕神情走回林茵床邊。

“我聽你的話,但是你答應我,不要尋死好不好?不要……不要再傷害自己,算我求你……”

高大的青年在她麵前彎下了腰,哽咽著請求:“就算不為彆人,你為小溪想想,他才五歲,他不能沒有你啊……”

林茵也淚光閃爍,她倔強地抿著嘴唇,忍住了所有哭聲。

“等我回來,你和岑董離婚好不好?你和他在一起不開心,你離婚了,我可以照顧你,我能工作養活你們母子……你要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你就當我是司機好了……我……我什麼都聽你的,你不開心的事我一件也不會做,我會等著你,一直等著你……”

病床上的林茵深深地看著他。

她枯瘦如柴,頭發掉得精光,早已沒有了當年的大美人模樣,可是齊佑看她的眼神還是那麼沉迷心醉。

岑念看到齊佑就會想起從前林茵看嶽秋洋的目光。

愛是藏不住的,喜歡一個人,會因為他的容貌和身價而改變,愛卻不會。

多麼美好的愛情,愛錯了人,卻又變得多麼殘酷。

林茵看得愣了,不知道在想什麼,她的眼中水光波蕩,好像第一次認識齊佑一樣,她認真地看著他,過了許久,說:“……好。等這件事結束了,我就和岑筠連離婚。”

齊佑走了。

林茵躺在病床上,呆呆望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過了半晌,撥出一個電話。

她撥出的來電始終沒有人接,她鍥而不舍,一遍遍撥著。

終於,電話通了。

她對著手機開門見山地說:“我要見你,現在。如果半小時後我還見不到你,我就把一切都告訴岑筠連。”

她掛斷電話,幾秒後,回電打來,電話在雪白的床單上震動,她卻視若不見,繼續呆呆地望著天花板。

過了一會,她開始行動,為著這次見麵做起了準備。

夕陽從窗外照進,掛在大廈腰旁的落日似火,紅出一絲不祥。

當病房門再一次被推開,走進來的是衣冠楚楚的嶽秋洋,這個時期的無論是林茵還是岑筠連,都有著無法掩飾的疲態和頹廢,隻有嶽秋洋,一如既往的精神,他走到床尾就停下了腳步,身體毫不掩飾想要和林茵劃清界限的想法,臉上卻露著若無其事的淺笑。

“你急著見我,遇到什麼麻煩了?”

林茵冷笑一聲,說:

“嶽秋洋……我這輩子遇到最大的麻煩就是你。”

嶽秋洋不以為意,淡淡一笑:“我知道你現在不好受,要是疼的話就吃藥,彆委屈自己強忍。”

他自己在房間裡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平視著病床上的林茵,說:“說吧,你想要什麼?”

“我住院以後,你來了三次,次次都是陪岑筠連,現在我說要把一切告訴他,你又巴巴地來了……嶽秋洋,岑筠連是不是掛在你腦袋前麵的那根胡蘿卜啊,怎麼一遇到他,你的行動就這麼好猜呢?”

嶽秋洋擺了擺頭:“你的飛醋吃得太可笑了,我隻是有些好奇,你拿來威脅我的東西是什麼,真的能威脅我嗎?”

林茵話沒出口就被一陣強烈的咳嗽打斷了,她咳得撕心裂肺,瘦弱的肩膀全都縮了起來,然而遠遠坐在一邊的嶽秋洋始終隻是冷眼看著。

終於,林茵咳完了,她的臉色染著病態的潮紅。

她掙紮著起身下了床,走到嶽秋洋麵前。

“致癌藥的報道和之後的推波助瀾,是你嶽家的手筆。”

“當然不是,你怎麼會這麼說?”嶽秋洋笑了笑:“我們沒有非要你死我活的利益衝突,難道就因為想要詆毀你們家的藥廠,提升拿點市場份額,嶽家就會自毀名聲,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嗎?你也太小看我們嶽家了。”

“單單隻是市場份額的話,你們不會。”林茵喘了口氣,後退一步,扶著床尾站穩了身體。

“生命製藥沒有致癌藥,越康醫藥卻有假疫苗……你們……你們是為了掩蓋這個即將敗露的醜聞,才會製造謠言,讓藥監局的視線從越康醫藥轉移到我們身上,好讓你們獲得反應的時間……”

嶽秋洋臉上的笑容消失了,他麵無表情地看著林茵:“慎言。”

“這才是你的真麵目對不對?”林茵看著他:“你好狠的心啊,嶽秋洋……你這個人,有心嗎?”

“不,你有心……隻是你的心不在我身上。”林茵滿臉嘲諷,神色近似癲狂。

嶽秋洋皺眉,眼中透出的隻有不耐煩:“陳年舊事,你說夠了沒有。”

“嶽秋洋,你們一家逼死了我爸爸,你也害我一生……我不會放過你們嶽家,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是你想要的,我要你永遠都得不到……”

“你想做什麼?”

“我要告訴岑筠連,我要告訴他,他心心念念的孩子就是被你害沒的。”

嶽秋洋猛地站了起來,情緒比之前林茵提起假疫苗時更加真情流露:“你胡說什麼!”

“哈哈哈……你怕了,你也有怕的一天?我比不上,嶽家安危也比不上——你真是癡情得我無話可說啊!”林茵幾次站不住了,都靠著身體裡那股燃燒的憤怒重新站住了身體。

“你敢做難道還不敢當嗎?傅顯明明是和你達成了協議,受你指使來和我說那段話的!你怕什麼?你不就是怕我真的對他敞開心扉嗎?!你見不得我們真的恩愛無雙,你就是陰溝裡見不得光滿腹惡臭陰毒詭計的老鼠!你就是天底下最臭不可聞的垃圾!我竟然愛上你這種人……”

林茵又哭又笑,身體忽然失去平衡,往後踉蹌了幾步,瘦得不堪一折的細腰撞到窗框上,她反而向前彈了一些,這小小的衝力都快把這個病弱的紙片人撞碎。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毀了我的一生!我要把一切都告訴他,我要讓你永遠都……”

她的聲音太大,響徹病房,嶽秋洋臉上閃過慌張,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捂住她的嘴。

溫和的紳士消失不見,被激怒的野獸從籠中一躍而出,紅著眼睛撕咬向獵物。

兩人爭鬥中,窗戶不知何時被撞開了,窗外月色清亮,浩瀚夜空清澈如洗。

這原本應該是一個美好的夜晚。

岑念不忍再看,但是在她忍不住閉眼之前,林茵已經跌出了窗戶。

嶽秋洋站在窗前,呆呆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直到樓下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他渾身一顫,如大夢初醒。

嶽秋洋眼中氣憤至極的暴虐和超出預料的茫然從眼中迅速消退,短短幾秒,他的神色就恢複了尋常。

他甚至都沒有去看樓下的林茵。

他用手帕包著手指,毫不拖泥帶水地搜查了病房,臉上的表情隻在從桌下發現了一個用膠帶固定的手機時才短暫地變化了下。

他在房中四處轉悠,連床底都趴著看了,始終沒有發現另一部手機。

樓下人聲鼎沸,隨時都可能有人來這間病房。

嶽秋洋最終放棄了繼續搜尋,他把手機放入兜裡,用手帕打開門,左右張望後,埋著頭匆匆離開了。

岑念走到窗前。

她又見到了那相似的一幕。

震耳欲聾的警笛聲和議論聲響徹在樓下,卻依然蓋不住小岑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

從墓地趕回的齊佑還穿著下午的衣服,滿麵淚水,目眥欲裂地望著血泊中的林茵,手裡死死拉著又哭喊又掙紮,拚了命想要靠近母親的小岑溪。

刺目的警燈閃爍著,光芒刺破靜謐夜色。

威嚴冷酷的摩天大廈還像她第一次見到的那樣,在一片混亂狼狽中依舊閃爍著目眩神迷的流光。

原來這才是完整的故事。

在結局之前,永遠猜不到相逢是緣是劫,在鮮血和鬥爭的筋脈中,流著脈脈溫情的,殘酷又迷人的故事。,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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