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隻爪爪
【四個月後】
“叮咚。”
淩晨三點整。
薛謹的手機響起消息提醒,他爬樓梯的腳步頓了頓。
手機在口袋裡,但他的右手提著漆黑的小提琴琴盒,左手提著大號超市塑料袋——裡麵裝滿了采購來的日用品。
而距離家,隻有兩層樓梯。
薛謹繼續往上走,決定暫且無視口袋裡的消息提醒。
“叮咚。”
“叮咚。”
“叮咚。”
消息提示音在淩晨寂靜的樓道裡分外刺耳。
……唉。
薛謹隻好切換了一下姿勢,單手把小提琴琴盒的背帶挎在了肩上,然後騰出了一隻手,摸出手機。
鎖屏界麵立刻亮起——電子屏幕亮晶晶的熒光讓他臉上那副又厚又圓的巨大眼鏡閃了閃,直接泛起了白光,而鏡片後已經整整四個月並未合上的藤紫色異瞳不適地收縮了一瞬,僵硬地左右轉動片刻。
……剛剛從四個月的高強度工作中重新回到普通人的生活,眼睛還沒有適應好嗎。
他回來得太急了。
說起來,為什麼要趕著這麼急回家?
漆黑的瞳孔就像攝像機調整焦距那樣調整了一會兒,藤紫色的虹膜並未出現任何波動。
再次左右轉動了一下,活動眼睛周圍的肌肉,並確認視角重新調整良好後——這套由非人的異瞳執行、全程宛如機械精準、仿佛貓頭鷹尋找獵物的“眼保健操”,很快就結束了。
當然,在正常的視角看來——這隻是一個疲憊至極的cos刺客信條的中二上班族,在樓梯爬到一半時,遲緩地仰頭,並停頓了幾十秒鐘。
薛謹伸手扶扶眼鏡,貼近了手機屏幕。
適應了電子屏幕的亮光後,鎖屏又讓他略疑惑地皺皺眉頭。
……手機鎖屏,什麼時候改成了四川缽缽雞的美食照片?
“叮咚!”
“有消息,有消息,我知道了,催什麼……”
消息提示音在安靜的樓道裡吵得像隆隆的音響。
疲憊的上班族開始解鎖手機,他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想起自己的鎖屏密碼,在那之前,甚至輸錯了兩次。
終於,薛謹順利打開了消息界麵。
【美團網-赤
の刀正在邀您砍一刀:漢O酒店大床房,入住4小時,快活似神仙】
【赤の刀:今晚我的第八任女朋友終於同意了!!同意了!!她真的超辣!江湖救急!拜托拜托!到時候請你吃飯啊!】
【赤の刀:/愛心/愛心/】
【赤の刀:/雙手合十/】
【赤の刀:我看到公會刷新的懸賞消息了,那個任務已經完成,你真不愧是紅色火焰選中的摯友啊……紅色的火焰不求你請客吃飯,就求你現在砍一刀!幫我砍一刀!let’shaveaparty!】
薛謹:……
他默默在輸入框裡鍵入了一把滴血的菜刀。
然後直接關機。
究竟是為什麼,這個世界,總會對單身狗抱有如此之大的惡意呢。
究竟是為什麼,一個出差數月,含辛茹苦,為了完成工作累到連自己手機鎖屏密碼都快忘光,還在淩晨獨自爬樓的單身狗還要遭受痛苦。
究竟是為什麼……
懷著每個都市單身平凡青年都會有的,發現同事成功脫單還準備上壘後,產生的悲憤抑鬱之情……薛謹終於爬完了最後兩層樓梯。
他放下手裡大包小包的東西,掏出鑰匙,並緩緩旋轉了幾圈。
同時,這位平凡青年指尖閃過暗紫色的光芒,門鎖上浮現了極微小的符文。
“我回來了。”
薛謹打開家門,放下購物袋和小提琴盒,一邊摸索到電燈開關的位置,一邊對著一片漆黑的客廳淡淡說道。
嗯,如同每個都市單身平凡青年,這份招呼無人回應,隻有亮起的燈光——
“啪嗒。”這是開關的聲音。
“你回來啦!”這是女孩的聲音。
薛謹:……
他默默抬頭。
與正用腿勾著沙發靠背固定住自己,整個倒掛在自己沙發上的沈淩四目相對。
這姑娘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大T恤,而這件T恤因為重力翻了下去,露出的那白白一截腰肢讓薛謹晃得眼睛有點花。
但這大概不是因為工作疲勞,這點他還是很清楚的……吧。
“你回來啦?”
沈淩又重複了第二遍招呼,歪歪腦袋,金色的小卷毛一翹一翹的——而薛謹注意到她勾住沙發靠背的小腿也在半空中一翹一翹的。
對哦。
四個月後,疲憊至極,累到連自己鎖屏密碼都差點
失憶忘記的薛先生,終於醍醐灌頂。
我現在,是有老婆的現充了啊。
下一秒,沈淩疑惑地看到他掏出手機,解開鎖屏,單手“嗒嗒嗒”敲了幾個字過去。
【普通小透明:在下有老婆了,紅色的火焰,請爬(:】
……終於能夠理直氣壯地發出這種消息了。
爽。
【五分鐘後】
——不,說到底,究竟是為什麼我對自己“娶了一個姑娘”沒有絲毫實感,還差點累忘了?
已婚的薛先生終於從遲緩的腦子裡翻出了回憶,並從自己最裡層的襯衣口袋夾層裡找到了被妥善放好的婚戒——上麵竟然還連環套了四十七個保護符文以免任務過程中丟失。
……對,這四十七個保護符文都是我四個月之前套上的,果然工作使人失智嗎。
他頗為鎮定地當著沈淩的麵重新把戒指戴在無名指上,頗為鎮定地撣撣風衣下擺上還在往地板上滴的紅褐色液體,頗為鎮定地解釋道:“坐飛機從B國回來的時候,遇到有老人家被雞絆倒了,就順勢幫老人家殺了一下雞。為了不弄臟婚戒,暫時沒戴,抱歉。”
沈淩“啊”了一聲,語氣裡是單純的好奇:“你不是坐大巴車去A國參加樂團的小提琴巡演了嗎?”
薛謹依舊鎮定:“是從A國到B國的小提琴巡演,而且從B國買飛機票回C國的價格相對比較便宜。”
沈淩的目光移到了他的小提琴盒,此時這個盒子也不斷滴落著紅褐色的不明液體:“這是?”
“在機場殺雞時濺到的。”
“哇塞。”
出乎意料的是,麵對如此生草的理由,對方並沒有露出任何驚訝或懷疑的表情——沈淩點點頭,打了個哈欠,並很快興致缺缺地抬起了掛在沙發靠背上的腿。
從倒掛,到正坐,再到拽過沙發抱枕,然後癱成餅狀。
薛謹這才注意到,她的手上拿著一本漫畫書,脖子上掛著一枚白色長條形的小夜燈,而之前是在倒掛著用小夜燈看漫畫。
並且,隨著對方從倒掛變為趴伏後不忘繼續看漫畫的舉動,薛謹的視線不得不放到了她扒拉著漫畫的雙手上——
他不得不發現,沈淩的雙手上什麼都沒有。
尤其是無名指。
光禿禿的。
“……
沈小姐,你的戒指呢?”
“哎?你是說四個月前你讓我戴的那個東西?哪一個東西來著?亮閃閃的白色的那個嗎?”
薛謹:“‘亮閃閃的白色的那個’是你應該用來向同齡人炫耀的鑽戒,沈小姐,我問的是樸素的銀戒指。”
對方正埋在漫畫書裡,小腿從向上翹改成了向後翹:“哦,那個不亮閃閃的光禿禿的醜東西……啊,我想起來了,那個東西太小了,而且不是白色的漂亮小寶藏,我前幾天不知道丟哪兒了。阿謹,你幫我找吧,你家東西太多我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