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水濺濕的襯衫輕薄, 周熙昂的體溫隔著衣料,傳感到她與他相接觸的皮膚上,不知為何, 擦起了灼熱的火。
她攀著他的手臂,忽然就有些燙手, 不由得想要把手鬆開。
身子又是一滑。
他再次摟緊她的腰,垂頭凝視她的臉。
被他這樣近距離注視,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周圍空間在隱隱升溫。
也可能, 變熱的隻有她的臉而已。
不是沒有過親密接觸, 再親密的事也都已經做過,可這一刻的擁抱與對視,都是那麼的不該。
她在他清寒的眼眸中看到失措的自己,立刻清醒過來, 試圖他懷中離開。
哪知腰上力道沒鬆,那隻手硬把她箍緊, 沒讓她走。
她抬頭看他, 話語裡帶了連她自己都沒注意的顫意:“周總, 這……不太合適吧。”
不可否認她現在很心慌,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她穿得少, 他也是肉隱肉現, 大家都是青年男女, 真要衝動起來, 算怎麼回事啊!
“是不合適。”
周熙昂從她手裡抽走浴巾,去擦身上的水痕:“平地你都能摔,不能穩點走路?”
他一句話打破所有旖旎氛圍,方曼姿噎了一下,道:“地上有水,拖鞋鞋底滑,也不是我想摔。”
“那就走慢點,衛生間衛具這麼多,你冒冒失失,磕到怎麼辦?”
“是因為有水才會滑,我都這麼大的人了,我當然知道小心。”
摔都摔了,還要被他這樣說一頓,心裡的火氣蹭蹭漲,她說:“每次有什麼事,你就隻知道凶我,罵我,那難道是我想嗎?我願意摔一下嗎?”
她鼻子發酸,不由得癟起了嘴。
讓她想起了那麼多次,想起戀愛的那一年。
無一例外,他總凶她,對她冷臉,不管她做錯沒做錯,都聽不到一句好話。
他就不能來哄哄她,偏心地維護她一下嗎?
她越想越委屈,深深看了周熙昂一眼,拔腿離開衛生間,大步走進臥室,轉身關上房門。
她抱著膝蓋坐在床上,想了半天都不覺得解氣,抓起床頭的娃娃,捏住他的耳朵一通爆錘,勢要奪它豬命。
沒過多久。
客廳傳來一道腳步聲,那腳步聲停在臥室門前,再然後,臥室門被敲響。
“開門。”
她聽見了,也不理他。
癟著下巴猛捏豬鼻子。
“方曼姿。”
聽見他這樣連名帶姓叫她名字,她下意識心裡一緊,總好像自己又錯了什麼事。
冷靜下來想到自己這個丟臉的條件反射,更加生氣了,他以為他是誰?
她半天不答,他不再敲,伸手擰了擰門鎖。
沒擰開。
門外靜了半晌,被攔住那人換了個語氣。
“方曼姿,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沒有?那你是什麼意思,你倒是說啊!
她抻著脖子,想還口喊出去,可氣還沒消不想跟他說話,索性還是不理他。
她抱著懷裡的豬,等他下一句。
等了半天,隻聽外麵門鎖響動,房門嘭一聲閉合。
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穿上拖鞋走到門邊,小心翼翼打開一條縫,順著門縫向外看。
偌大客廳空無一人。
方曼姿先是皺眉,緊接著氣不打一處來,她摔上房門,回去抓起床上的豬豬玩偶又是一頓爆錘。
男人都是狗,沒一個好東西!
就算長得好看又怎麼?難道狗長得好看,就不是狗了嗎?
她也是夠沒有用的,幾年前從他身上找氣受,幾年後還要從他身上找氣受,他是上天派來給她渡的劫吧?
她仔細想了想,這個地方暫時是不能住了,畢竟說不定什麼時候水管就壞了,她應該換一個住處。
可是房子要去哪裡找呢。
她思考半天,在好友列表裡翻看半天,翻到字母C那一列,就看到了陳北望的名字。
對哦,陳北望也在安城,問問他呢。
她戳開他的對話框,兩個人加好友之後還沒聊過,幸好重逢之後,兩人見麵驚喜大過生疏,不像她跟周熙昂,重逢隻有數不完的彆扭。
她先是發了個柴犬表情包,隨後問了一句:在嗎。
陳北望:不在。
方曼姿不理他,直接說明來意:我想換個房子,現在租的房子不太好,你知道哪裡能租房子嗎。
她對安城人生地不熟的,沒租過房子,是完全不懂。
陳北望:租?
陳北望:你不是跟周熙昂住一起麼
曼zZZ:……
曼zZZ:誰說的,我獨居好不好
陳北望:那上次你喝醉酒,怎麼哭著鬨著要等他來接你?
曼zZZ:……員工宿舍
曼zZZ:老板有鑰匙
陳北望:那是該換個房子
方曼姿看到這句話,沒懂他為什麼會這樣說,眉頭疑惑地一皺。
很快地,屏幕上又跳出一行字。
陳北望:不怎麼安全
方曼姿聽見這話,眉頭皺的更深了。
大腦還沒來得及思考,手已經比什麼都誠實。
曼zZZ:亂說什麼啊,他不是那樣人
陳北望:你不懂男人
透過屏幕,她都能想象出他說這話的傲慢和輕蔑。
她無語打字:你懂,你倆在一起吧
消息發出去,她熄滅屏幕,把手機丟到一邊。
這些個男的除了會讓自己生氣,還有什麼用啊!
她又捶了玩偶兩拳,這下不打周熙昂,改揍陳北望了。
正揍著,就聽見門口有人按門鈴。
她放下玩偶,一邊穿拖鞋一邊大喊一聲“來了”,噠噠噠跑到門口打開房門。
“你找s……”那個誰字還沒說完,在看清門外站著的男人後,自覺咽進喉嚨裡。
周熙昂站在門外,身上的淺粉色襯衫還濕著,手裡拎著包裝精致的禮盒,淡紫色絲帶纏繞盒子四周,於盒頂上方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反手就要關門,被周熙昂抬臂攔住。
僵持不下,她收回手,隻得作罷。
方曼姿雙手環抱,彆過臉,露出防備的姿態,一臉的不歡迎:“你不是走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他不說話,把手裡的盒子遞到她麵前,說:“給你。”
她暗搓搓用餘光瞄了一眼,微微皺眉:“什麼啊。”
“送你的。”
“哦,我不要。”
她很有骨氣地收回眼,心想,你休想用這些糖衣炮彈迷惑我。
周熙昂見她這樣,語氣中多了些無奈。
“我不是罵你,也沒有故意凶你。”他向她解釋,“我是希望你能夠多小心一點,你一個人住,真摔了連能扶你的人都沒有。”
她聽著他的解釋,不服氣地還嘴:“我又不是天天摔,都講了是太滑了,地磚也不是天天有水,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連生活都自理不好的人嗎?”
周熙昂靜靜注視著她,聽她皺眉發泄不滿。
等到她徹底說完,他才緩緩開口。
“沒錯。”他這樣說,不顧她快要發火的目光,自顧說下去,“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總覺得你照顧不好自己,擔心你出門會遲到,看不好錢包和手機,走路不認真看路,吃飯也挑食。”
“……”
方曼姿起先一肚子火,聽他這樣說,膝蓋逐漸中了無數箭。
的確,他說的每一條,全都是她能乾出來的事。
“你不知道,你有多麼讓人放心不下,我怕我少說一句,你就多忘一句,怕我不在你身邊,你就什麼都做不好。”
“……”
方曼姿的視線從玄關處,一點點向外挪動,掠過門口的櫃子,腳下的地墊,緩緩地,掃過他的鞋子,他修長的腿,掃過他挺直的腰身,掃過他的胸膛與喉結,直到,落在那張清冷如玉的臉上,她的視線終於停下。
“沒錯。”她很輕地應了一聲,“我是什麼都做不好,什麼都要人照顧,都要彆人來幫我做。”
“可我已經在學著照顧自己了。”
“即便是父母,也不是那個可以依賴一生的人,明白這個道理以後,我就知道了,太依賴彆人,彆人也早晚會離去。”
她不是當初那個因為失戀大哭的小女孩了。
也能像成年人一樣,平靜地說出這些話。
“沒關係。”周熙昂麵色平靜,“我們結婚了,以後我來照顧你。”
“我們不是說過嗎?不要輕易離婚。所以這一次,我也不會離開你。”
他再一次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她:“再怎麼生氣,也要先把它吃完。拿著。”
他硬把東西放進她手裡,她都猜到是什麼了,還是假裝不知道,嘟囔了一句:“買的什麼啊……你知道我喜不喜歡吃。”
她拎著走到餐桌,解開蝴蝶結,一層一層打開,見到裡麵一個圓形的,完整的慕斯蛋糕,心裡不可避免地雀躍了下。
周熙昂走過來,站在她側後方看著她,說:“來的路上看到一家新店,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嘗嘗看。”
方曼姿:“哦。”
嘴上裝的冷淡,身體很誠實地掏出了塑料刀具,小心翼翼切了一塊。
她用叉子挖了一口,草莓果醬下的進口奶油口感香醇綿密,味道酸甜可口。
真就挺好吃的。
周熙昂固然可恨,但這蛋糕是無罪的啊!
她這樣想著,心裡就稍微原諒了他一層,畢竟能找到這麼好吃的蛋糕,也算他功勞一件。
周熙昂問她:“味道怎麼樣?”
她不想他這麼快得逞,嘴巴不鬆口:“不怎麼樣。”
話雖如此,她又用叉子挖了一勺送到嘴邊。
他看出她不誠實,故意道:“不好吃?那就扔掉吧,等下次我換一家買。”
說著,就要上前重新裝蛋糕。
方曼姿連忙放下手裡的餐具盤,按住他的手臂,急道:“你乾嗎呀!不好吃……也不能扔啊!你知道農民伯伯種出糧食有多辛苦嗎,西點師做蛋糕也不容易,就、就算不好吃,也彆浪費人家的心血啊。”
周熙昂:“我怕你吃著太委屈。”
“沒關係,我勉強能夠承受。”
“會不會太勉強?”
“……勉強當然是勉強,那倒也沒有那麼勉強。”
“既然這樣。”他收回手,“那就委屈我們方總了。”
她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裡:“嗯嗯,我還能承受。”
她端起小盤子,一口口吃蛋糕,向來張牙舞爪的女孩,這會兒倒是流露了幾分溫順和乖巧。
他提醒:“彆吃太多,當心拉肚子。”
“知道了。”
“也彆在冰箱放太久,會不新鮮。”
“……”
她又看他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了。”
周熙昂不再多言,到衛生間把該修的地方修好,她在客廳裡聽著衛生間時不時傳來的聲音,心裡還挺奇妙的。
想不到他還會乾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