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桑桑看著懷中已經睡去的孟書言,怎麼看都看不夠。自己兒子,即便在這樣的環境下,依舊是可愛精致,乾淨像隻小天使。
忽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嘈雜聲,似乎是一個女人和幾個軍人發生了衝突。
怕吵醒兒子,田桑桑並沒有走得太近,而是用衣服給孟書言稍微蓋著身體。
她望過去,那個女人她認得,是秋嫂子,經常來她店裡光顧的常客。
“兒子,我的兒子啊!怎麼會,你們不是說要救他的嗎?不是說能把他救出來的嗎?!”
她身前的男人手裡抱著一個孩子,麵無表情地吐出一句話:“他死了。”
“很抱歉,他死了。”他強調,像是一個冰冷挺直的雕像般,一動也不動。
秋嫂子瘋了一樣撲過去,淒厲地控訴道:“軍人,軍人啊!連我兒子都救不活你們還當什麼軍人,他才八歲啊!有你們這樣的軍人嗎!我看你們根本就是偷懶,你們沒有認真救我兒子,你們貪生怕死!不然為什麼他救活了,我兒子卻沒有救活!”
她指著站在江景懷身邊的另個小男孩。當時,他們進去的時候,一個小男孩的頭在流血,已經失去了意識,想必在地震中被重物砸到了腦部,失血過多而死。另一個小男孩運氣則是比較好,隻是身上被壓了,把東西移開人就還有生機。
這兩個小男孩,有一個就是秋嫂子的兒子,正被江景懷抱在懷裡了無生機。
江景懷身後的隊員們都無力地垂下腦袋,他們不想做辯解,這麼一條稚嫩的生命在他們眼前流逝,他們也很難過。甚至還沒有給他們搶救的機會。他們救回來的隻是一具死氣沉沉的屍體。
其他的人都是一臉哀痛,隻有為首的男人,俊美的臉上除了蹭了些灰,竟是讓人看不處情緒,而且很是麵無表情。
“你這樣的人,簡直不配當軍人!不配當解放軍!”秋嫂子看不過,瘋狂地捶打江景懷,聲淚俱下:“你說你抱歉,我看你一點抱歉也沒有。”
沒有麼?
他不抱歉麼?
他不難過麼?
隻是抱歉為什麼要寫在臉上,要他怎麼抱歉?跪下去抱歉,還是哭著說抱歉。他不是第一次抱著屍體了,他曾經抱過一具最不願意抱的屍體,那具屍體血淋淋的,飽受摧殘。那具屍體是他的至親。那時候他絕望無依地跪在硝煙彌漫的曠野中,又有誰來跟他說一句抱歉。
那些凶殘暴戾的人,從來不會說抱歉,就像這無情的地震一樣。
那是比噩夢還要凶殘的折磨,那是每每晚上夢到時,都能讓他流下男兒淚。
“把孩子送下去吧。”江景懷轉身,淡淡說道,眼神晦暗不明。
另一個兵當即接過孩子。
秋嫂子被他這雲淡風輕的樣子徹底激怒了,好像他懷裡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可以隨意丟棄的垃圾。
“你,我要殺了你。我要你給我兒子道歉!”
江景懷皺眉,深深看她一眼,沒有說什麼話,轉身走開了。
那幾個兵勸說著秋嫂子下去休息,可是秋嫂子卻突然搶過一個兵身上的匕首,憤怒地衝了上去,那鋥亮的匕首晃得人眼睛疼。她動作太快,可能是兒子的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爆發力,所有人來不及阻止。
匕首插進了江景懷的手臂,他高大的身軀晃了下,除此之外,竟是連眉頭都沒有動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