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inton教授任職於世界頂級名校, 談吐優雅, 風度翩翩。趙雲深和他說了幾句話,就察覺他的厲害之處:他能把非常複雜的概念用最簡單的語言描述出來。
趙雲深很想進一步交流。他找來一張白紙,畫出一些示意圖。這樣一來,他就不用說英語了。Brinton教授果然理解了他的意思。兩人順利地溝通十分鐘, 趙雲深已經覺得收獲頗豐。
趙雲深疊好草稿紙, 揣進口袋, 與另外幾位學長一起站在旁邊。他的手機又開始震動, 仍是許星辰打過來的電話,但他沒時間接聽。他腳步沉穩地上台, 生平第一次在外國人麵前做學術彙報。
昨天晚上,趙雲深反複背誦稿子,1186個單詞爛熟於心。他還準備了一些笑話,吸引觀眾們的注意力, 然而中美的文化差異也體現在“幽默”的定義上。趙雲深講完實驗室的趣事,全場靜默,一張張肅然的臉龐麵朝著他,氣氛尷尬。
趙雲深咳嗽一聲, 繼續一場枯燥的演講。
幾分鐘後,他緩慢地退場, 來到孫沛的身邊, 問他:“孫學長, 我的表現……”
孫沛鼓勵道:“還可以的。”
趙雲深明白, 每當孫沛說:還可以, 潛台詞就是:很差勁。
趙雲深背靠一堵牆,身形筆直,如山一般屹立不動。他開始反思自己的缺陷,忽然又被孫沛的聲音打斷。孫沛問他:“趙雲深,你想來美國念書嗎?”
趙雲深失笑:“我的能力不行。”
孫沛說:“你現在還是大二啊。”他帶著趙雲深去找導師,跟隨團隊進入實驗室。
趙雲深停在門口,徘徊片刻,抽空給許星辰發了條短信:你有事說事,我接不了電話。
他等待三十秒,許星辰沒回複。他就放下手機,接著忙他的任務。
許星辰與趙雲深相隔千裡,根本猜不到他正在做什麼。她隻能想,他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他暫時無法分心。那她應該怎麼辦呢?她毫無頭緒。
今天傍晚,許星辰在奶茶店打工時,聽到了舅舅和舅媽的對話。
舅舅說:她做完體檢,沒敢告訴辰辰。
舅媽驚訝地問:身體有毛病了?
舅舅歎氣:再過兩年,她都快退休了,五十多歲的人。
憑借這三句話,許星辰知道,舅舅和舅媽在議論她的姑姑。許星辰的姑姑兩年後退休,前段時間剛剛在單位做過年度體檢。
至於體檢的結果,許星辰當真不知道。
她沒有母親,父親工作很忙。從小到大,姑姑扮演了至關重要的角色。她甚至不能想象自己失去她……可是舅舅的感歎就像一塊石頭壓在心裡。
許星辰忍無可忍,直接問她姑姑:“我能不能看你的體檢報告?”
她多希望姑姑回答:我跟去年一樣,很健康呢。
可惜現實中姑姑言辭閃爍。她真的老了,膚色泛黃,鬢發花白,最明顯的是鼻子兩邊的法令紋。她半垂著頭,輕聲告訴許星辰,她被查出乳腺腫瘤。可能是良性腫瘤,也可能是惡性腫瘤,具體什麼情況,還要再等幾天——醫院會給她通知。
惡性腫瘤,就是癌症。
許星辰的腦子“嗡”了一下。她扶著牆壁,走回臥室,打開電腦查詢“乳腺癌”。屏幕中“乳腺癌”三個字紅得刺目,她越看越膽戰心驚,眼淚不自覺地湧出來。
不行的,不能這樣。她的情緒跌入穀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