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號角響起,傳遍大營, 一隊隊甲士,整列齊備。 陳初九吩咐左右,道:“再下一道降令,王氏降者,可既往不咎;拒不降伏,九族全誅!” 斥候立刻,衝出軍列,將陳初九的話,重複了一遍。 登時,一支箭矢射下,插在斥候身側。 不降! “不識抬舉!” 看著這一幕,陳初九冷冷道:“不為我所用,王氏……沒有存在必要了。” “通令左右將士,破王氏,不封刀。所得財物,儘予眾軍。” 命令通傳下去,眾軍歡呼:“好!好!好!” 王氏一族,是錦平豪族,資產何止百萬。 亦難怪眾軍,喜意昂揚了。 嗚嗚嗚!! 號角齊鳴,一隊隊身著皮甲的漢子,呼嚎著衝向王氏宅邸。 然而,在這些披甲漢子之前,正有無數百姓,被驅趕著,湧向堡壘高牆。 這些百姓,一個個麻木不仁,神情恍惚,一推十,十推百,裹挾著衝向堡壘高牆。 陳初九冷笑,道:“殺!殺個乾淨!” “臨陣脫逃者,殺無赦!” 這一陣推搡,不知有多少人,圍上堡壘高牆,密密麻麻,一望無儘。 兵員過萬,無邊無沿! 這些百姓,何止上萬之數,都在驅趕之中,彙聚在一起。 ………… 高牆之下,無數百姓被裹挾,粗略一看,就有上萬之數。 牆沿之上,王延明臉色蒼白,愈發難看。 作為王氏長房嫡子嫡孫,他有著良好教養,喜怒不形於色,是他一貫的行為準則。 不過,今時今日,他有些繃不下去了。 王延明咬著牙,狠聲:“陳賊,安敢行此,滅絕人性之舉!” 荀少彧漠然的望著,下方那些麻木不仁的百姓,對這陳初九,有幾分刮目相看。 驅趕百姓攻城,用百姓去做炮灰。 這沒有一定心胸,沒有一定狠毒,是不會去做,不能去做,亦不敢去做的。 王氏牆高渠深,想要強攻下來,還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青壯,死傷多少的兵士戰卒。 而用百姓攻城,除了名聲大壞以外,損失寥寥無幾,還能最大限度的,去消耗王氏的實力。 在如今局勢下,不失為是一種良策。 不過,這種行為,反噬很強,副作用會影響很長一段時間,一般人也不敢用。 從古到今,驅趕百姓攻城掠地者,除了幾個遊牧民族以外,鮮有宋人敢為的。 見著左右,手足無措的模樣。 荀少彧拔劍四顧,厲聲嗬斥:“都打起精神……牆下者,絕非百姓,定是亂軍!” 一句話,便將牆下的萬多百姓的來曆,定了性。 荀少彧寒聲:“諸位,陳賊喪心病狂,亂我錦平,今日……” 他環顧眾人,道:“要是讓陳賊,攻破塢堡,我等性命,尚在其次。” “諸位親眷,又當如何。”荀少彧冷冷的看著下方,那眾多近乎於行屍走肉的百姓們。 自古都是親親相隱,不要說下方百姓,與他們毫無乾係。 就是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但要與身後的親族家眷相比,眾人自然明白,該如何抉擇。 百姓們縱然無辜,然而無論是誰,隻要擋了他的路。 他就會毫不猶豫的,將其一腳踢開。 陳虎一雙虎目,隱含不忍,咆哮著:“眾子弟,殺無赦!” 王延明眼眶通紅,一揮手,狠聲道:“殺!無論是誰,敢登上牆頭者,通通殺掉!” 王氏塢堡,有數百家甲,都是力敵二、三甲士之輩,是精銳,是牙兵。 可在數量眾多的,亂軍麵前,就不夠看了。 “……殺!” 一個家甲,沉默片刻,陡然嘶吼。 連鎖反應之下,眾多家甲,都發出野獸般嘶吼。 噗呲——噗呲—— 沾了血腥的家甲們,就愈發沒了顧忌。 開始之時,不少百姓,還能趁著家甲們,猶豫不定,攀爬登上牆頭。 然而,在幾名家甲,大意之下,死在了混亂百姓手中。 家甲們,終於開始了,殘酷的反擊、絞殺、鎮壓。 在這些家甲眼裡,這些百姓,已經不再是真正的良順之民了。 他們是暴徒,是暴民! 家甲們猙獰著麵孔,有效率、有頻率的,將這些登上牆頭的百姓,一一砍翻。 這些家甲,能敵二、三甲。 甲士者,甲胄齊備,體魄壯碩。 家甲們對付,這些尋常百姓,幾乎都可一當十。 “不要怨我,要乖……就怪你們命不好……” 王延明樸刀一橫,戾氣生出:“殺!!” 他身形一動,刀光灑出,血液橫飛。 老、弱、婦、孺,都在他的刀下,慘叫淒厲。 數十家甲,揮舞樸刀,砍殺著,不斷擁擠上來的老弱。 荀少彧呢喃自語:“……不瘋魔不成活,” ………… 嗚嗚嗚!! 號角興起,亂兵漸漸退去。 留下的,是一堆堆屍體,血跡染紅了,狹窄的牆頭。 荀少彧緩緩噓了一口氣,手上的長矛,不知為何,都有些乾澀。 “這真是殺人殺到手軟!” 陳初九的手段,確實是夠狠、夠毒。 王氏兵員不足,這一下子,打在了王氏的七寸之上,讓王氏疲於奔命。 看似王氏子弟,是一路碾壓。實際上,陳初九的精銳,並沒有真正出手。 麵臨陳初九麾下的精銳兵甲,王氏子弟就算勇悍,也要經曆一場慘烈廝殺。 對此,荀少彧、陳虎、王延明,幾人心知肚明。 荀少彧遙遙遠眺,道:“陳初九……梟雄耶!” 一旁,陳虎冷笑:“不惜名聲,不擇手段。” 荀少彧與陳虎,這兩日廝殺,默契漸成。 人生四大鐵,荀少彧、陳虎在戰場上,也建立了一些情分。 王延明一身血汙,甲胄上刮痕滿布,披頭散發,一柄樸刀拄著磚石。 王氏一脈,以詩書傳家,書香門第,對武學技擊之術,不甚重視。 闔家上下,都沒有內、外家大成的人物。 若非,王延明自幼,煉就一身內家功夫,一道明勁,內家小成,通了筋膜。 王延明亦不會,臨時有了執掌王氏家甲之權。 “不能再殺下去了,” 王延明神色沉重,道:“陳賊,是徹徹底底的瘋了,” “驅民攻城,自古罕見。陳初九如此暴虐,錦平府危矣。” 要知道,陳初九麾下軍卒,大多是錦平府人。 其中,陳初九依仗的精銳,原身就是魏庭的府軍。 陳初九是以魏庭府軍為基礎,才有了現在,擴充出來的亂軍。 這些兵卒,都是土生土長的錦平人,與錦平百姓,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錦平府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有著幾近三萬戶,十數萬百姓的存在。 陳初九能把,那些百姓,作為炮灰存在,一路橫推過來,就已經很出乎眾人意料。 陳虎磨著刀鋒,道:“惡毒……” 對於那些老弱,陳虎是不殺,亦必須要殺。 荀少彧道:“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要占據主動。” 陳虎悶聲,道:“如何主動?” “去拿老弱婦孺,當做靶子?咱們把老弱殺光了,錦平也就成死城了。” 這一番動亂,無論誰贏睡輸,錦平都會元氣大傷。 “不殺出去,等到第二波攻城,我們都得死。” 功夫再強,亦超不過百人敵。 蟻多咬死象! 荀少彧衝殺一遍,仍舊治標不治本。 陳虎冷色瞻瞻:“如今,也就隻能指望,其他幾家,還有慈安寺,果決一些了。” 荀少彧,道:“難說啊!” ………… 八千兵卒,數萬流民! 五人一伍,十人一夥。 一簇簇篝火,綿延儘頭。 中軍大帳,防衛森嚴。 一隊隊精銳甲士,眸中神光綻綻,警視周匝。 一絲絲,一縷縷,徐徐陰風刮起,寒意漸漸升騰。 大帳之內,陳設老舊簡樸。 隻有,一方青銅八卦盤,橫放帳中,占了帳中,三、四分的空隙。 八卦盤中,一副太極陰陽魚,盤於八卦之間,劃分陰陽。 懷山先生,漠然的盤坐於,這一座青銅陰陽八卦盤之上,唇角蠕動,念動真言。 他的神色之中,頗有詭秘,朦朦朧朧之間。 似有一絲絲慘淡綠氣,在眉宇之間沉浮。似妖如鬼一般的氛圍,令人毛骨悚然。 唳!唳!唳! 宛如百鬼齊鳴,孤魂野鬼,亂舞狂奔! 這位一身儒雅的大先生,儒衫狂舞,一道道血色箴言,在儒衫之上,一一浮現。 “一滴惡血,殺伐九九!” 懷山先生,陰沉沉的笑了兩聲。 如老樹皮一般,不斷摩擦出來的怪聲。 他伸出枯萎的手掌,一道道咒言,橫縱在一杆布帆之上。 “百鬼夜行,白骨皚皚,神魔不毀,羽化長生!” “我的……白骨煉魂幡,終於……要成了!” 這一杆布幡之上,絲絲縷縷的晦澀氣機,在其間上下沉浮。 一股股腥臭,如同腐屍,在布幡之上徐徐溢散。 懷山先生的身軀,散發一縷縷精氣,精氣盤繞在這一杆幡布上。 似乎一股股清流,洗滌著,這一杆布幡之上,一切一切的塵埃、血腥。 而每一縷精氣的流逝,懷山先生,都會愈發蒼老幾分。 懷山先生,仿佛不知道,自身的蒼老。 他枯萎老瘦的手指,一點點拂過布幡,就像對待情人一般,深情滿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