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抬頭遠遠眺望,但見一點點金光瑩瑩,四匹天馬拉車,踩著一條恢宏金色天路,蹄馬間鏗鏗交鳴。其車馬鏗鏘,四名衛士執弋隨行。
看著迎麵而來的車馬排場,老漢神情倏然一震。
隻見,車轅徐徐停住,荀少彧緩緩自車中走出,衣著素色簡樸,配著環佩交鳴。
“你”
王老漢驚詫的看著車馬隨從,又看著恍如貴公子一般的荀少彧,張口結舌。
荀少彧微微躬身,道:“孫兒拜見祖爺!”
“你你這”
王老漢哪裡見過這般陣仗,話語中不乏艱難。
“祖父莫驚,孫兒亡去之時,有幸魂飛冥冥中,機緣踏入神道門徑。”
“故而,方有此般氣象非惡鬼也!”
荀少彧向著王老漢伏身叩首,連道:“孫兒已得神道,日後再不能侍奉祖父於榻前。”
“孫兒大不孝焉!”
此世孝道,勿論原身生前千般孝順,但自身的早夭,讓老漢飽經喪孫之苦,就是大大的不孝。
此刻,王老漢漸漸回複心情,老淚縱橫間,搭濕了衣襟,不無欣慰,道:“無礙的,無礙的,老漢一生七十有五,牙齒不曾鬆動,身骨無有病疾,吃得下、睡得著,毋需你這泥猴兒擔心。”
荀少彧輕聲,道:“祖父,孫兒雖魂兮渺渺,但也一直掛念著您。能見著您一切皆好,孫兒餘願也就了了。”
“好,好,好,”
聽得孫兒孝心,老漢口中,連連道著好。
“如此就好”
荀少彧似乎餘念了卻,就要登上車馬離去。
驀得,老漢不舍道:“孫兒啊,你這一去,不知吾等幾日幾時還能再見?”
荀少彧搖頭,道:“人神殊途,孫兒僥幸得入神道門徑,但隻入其門,未得神庭敕命詔書,也不能常見祖翁。”
“如此,一旦傷了您的壽數,孫兒萬死難辭矣!”
王老漢喜急而泣,道:“不礙事,不礙事,老朽枯骨矣,不用你掛心。”
“隻是”
老漢語出躊躇,似乎不知該如何出口。
“孫兒啊你看咱王家村遭逢水災,糧食顆粒無收,上好田畝一片濕澇。咱們求龍君爺爺,都是一事無果,你看一看有甚麼辦法可想的?”
一咬牙,為了闔村百口,王老漢還是說出了心裡,壓著的那點心思。
畢竟眼前的孫兒,是老漢養育十幾載的,不至於對其含雜其他心思。
“這”
荀少彧心道一聲果然,麵上露出遲疑。
如今的荀少彧,固然想要得到王家村民們的香火願力。
但他一小字輩的,無論威望威信不足。
何德何能讓數百口王家人,俯首帖耳的叩首相拜?
要知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民間諺語,可從來都不是空穴來風。
一旦讓王家村人們,知道供養香火願力的人,是一個小子輩的話。他們還會願意相信,還會能夠相信,一個小兒輩麼。
如果不信,那麼這些所謂長輩的香火願力,又能有幾分真實可靠,就讓荀少彧心底大為疑惑了。
“這”
想了想,荀少彧遲疑的神色,自然讓王老漢看著。
王老漢勉強笑著:“既然你也沒辦法,那也是咱王氏該衰啊!”
“不礙事不礙事”
荀少彧苦笑,道:“祖爺,孫兒倒非沒有辦法。隻是這辦法,有些難以啟齒而已。”
“儘管說來,儘管說來”
因著原身一貫秉性敦厚老實,王老漢也並未多想,急忙匆匆問道。
“如今孫兒有機緣,煉就一道符籙,登臨神位之期,指日可待。若是你能為孫兒,泥塑一法身,正位王家村土地之職,孫兒有神職在身,自可驅散王村水氣,保留一丁點種子。”
“但是”
看著荀少彧臉上苦色,王老漢也明白了少許。個中關節更是一刹那間,想得通通透透。
村土地啊這可不是哪一家村子,都有的底蘊。
十個村子中,隻有寥寥一、兩家,類世積累下,能出這麼一位村土地。
土地神職雖但也是一方地祗。有著這一村土地庇佑,自家村落就能一躍為幾家大村落一,福澤後人十數代。
一方土地神,管理一方鄉土,風調雨順。荀少彧若是一朝為土地神,有著土地神職庇護,自該如何是如何。
但是,旁的村落土地神,都是由祖靈先人們,以數十年、上百年進身而來,在自家村落中輩分都是頂高的。
而原身亡故時,隻是個十五的少年,輩分在村落中處於中間。上麵還有幾十、上百個長輩,更有一百多個同輩。
如此多的羈絆,讓荀少彧如何能登上土地神位。
一個沒有任何威望的少年地祗,根本就不會有多少神力。
“老漢明白了”
王老漢長長歎息一聲,道:“我倒有一權宜之計,就看行不行了?”
宗祠之內!
千餘牌位,層層立於祀台。每一靈位前,皆有著一根白蠟燭,跳動著一簇燭火。
王老漢顫顫巍巍的站著堂內,望著一個個牌位,眸子竟然有一些模糊不定。
“是你嗎,錚兒?”
王老漢看著最下排的那尊牌位,呢喃自語著。
“是你嗎”
他的雙手顫抖,麵色若有若無帶著激動。
轟隆隆
一道雷霆猛烈的交鳴,似乎宗祠上的青瓦都有些跳動。
從家中床榻上醒來的王老漢,第一時間就是拾起鳩杖,拖著沉重疲乏的步伐,來到了這一宗祠內,盯著孫兒牌位愣愣出神。
“祖爺知道,你不能見祖爺,但祖爺知道你出息了,就一切心安了。”
王老漢的鳩杖放到地麵上,半蹲半坐著,望著孫兒王錚的靈位,囈語著。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