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少彧頷首,淡淡道::“嗯,你到是好魄力啊!”
昌隆帝之意,則是要趁著天下局勢混亂之際,裡裡外外清理一遍朝堂勳臣。
一朝天子一朝臣,作為少年天子的昌隆帝,自然也有著一批心腹班底,需要他用心安排。更何況,那一代的昭德勳臣,大多掌握著實職兵權,也並非多麼安分守己之輩,個中跋扈自狂者不勝枚舉,讓昌隆帝多有不滿。
但,昌隆帝固然不滿,也要兀自忍耐下來,不能給人一刻薄寡恩,不能容人之象。否則哪怕他是昭德唯一子嗣,其九五之位也要狠狠動蕩幾下。
故而,昌隆帝不能多動,甚至不能明動,不然必有殺身之禍!
如今,天下局勢有變,需要各路大軍運動,這就是昌隆帝的機會,一個可以在軍中上下其手的機會。因此這三教叛亂之因,也是有著昌隆帝的放縱。昌隆帝正想向借著叛亂的由頭,一點點削弱舊時昭德臣子的兵權,進行中央統一集權。
這個中的因果關係,雖然昌隆帝說的隱晦,而且輕描淡寫。但在坐的一眾帝王,哪個不是曆經黨爭之險,對於昌隆帝的這點心思,更是洞若觀火。
“聰明耶!愚蠢耶!”
荀少彧搖頭,道:“你是真聰明,還是真愚蠢?”
昌隆帝麵沉似水,道:“孫臣彆無選擇,隻得奮力一搏爾。”
“汝有大義,偏行小道;汝有名位,偏著功利。如此治國,非是盛世,就是亂世耶!”
治國治政之要,雖含陰狡詭毒,但一味地陰鬼毒詭,也是失了堂皇天子氣。
雖也能成事,卻更能壞事!
昌隆帝麵上一慌,叩首道:“孫臣……”
荀少彧一抬手,道:“好了,汝之所為,並無大錯,固有寥寥小患,但料想一時不會發作。”
“隻是太年輕了,看重眼前,而無有將來!”
看著昌隆帝麵上,一閃即逝的鬱色,荀少彧漠然的眸子,無有一絲一毫的溫情。
昌隆帝有些想當然了,那些從血窟窿裡爬出來的悍將,豈是一般人物可比。一次兩次的削減兵權,這些悍將們為了昭德帝的顏麵,還能暗自忍耐。但一旦忍耐到了極限,昌隆帝最好的下場,也是罷黜帝位,幽居深宮而已。
若是有些心狠的,便是直接三尺白綾,另立新君也不是不可能。
昌隆帝是昌隆帝,昭德帝是昭德帝!
昭德帝可以對這些將領生殺予奪,而昌隆帝隻得忍著這些老臣子的無度貪婪。
荀少彧似笑非笑,道:“況且,汝真以為三教,隻是烏合之眾?”
這也是消息信息的不對等,才讓昌隆帝犯下輕敵之錯。
三教的勢力,不僅僅是在陽世,就是陰世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大勢力,有著一方神域,底蘊深厚的不可思議。
昌隆帝在陽世,見到的都是大越鐵騎,橫掃一乾匪寇,剿滅無數叛亂的景象。而作為執掌陰世龍庭的荀少彧,能看到的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昌隆帝垂頭,道:“孫臣,請祖龍訓示!孫臣若有不當之處,即刻改易。”
“轟——”
一聲轟鳴,自玉皇殿外響起,似有千軍萬馬,在一刹那嘶吼怒喝一般。
“有何不妥?”
荀少彧輕笑一聲:“且看,有何不妥!”
…………
茫茫陰世,無清濁,無陰陽,無四時,無四象。
不知何時,有著一點點明光,在天地間浮動。
轟——
冥土陡然炸裂,磅礴的陰戾氣機,發出鬼怪一般的怒號,令人望而卻步的幽深,仿佛能吞沒一切。
“殺啊啊啊啊!!!!”
無數聲呐喊彙聚,擰成一股無匹之勢,一名名身著白甲的鬼兵,裹挾著令人惶恐驚懼的鬼氣,如同蝗蟲一般,撲食著所能見到的一切。一尊尊披頭垢麵的老鬼,吐著半尺長的血舌,鮮紅粲然的血色,點綴著陰世的最後一絲色彩。
這些數以千萬之計,何止幾千萬的鬼兵。在冥土陰世之中,幾乎就是鋪天蓋地,席卷著所能見到的一切。
另一方,大越鬼兵排成一列,一麵麵旌旗依次排開,無數的染血戰矛,無數的刀口箭矢,對著多達數十倍的白甲鬼兵。
“放!”
“放!”
“放!”
數千、上萬支箭矢,幾乎如同落雨一般,席卷著眼前所能見到的一切。
采集香火煆煉的陰鐵,遠比人間凡鐵,更有著令人驚怖的殺傷性。
刹那間,無數白甲陰兵,在上萬落箭之下,鬼軀直接粉碎千萬,化為一點點白色顆粒。
“殺啊啊啊啊!!!!”
喧囂的喊殺聲,簡直熾烈之極,似乎要煮沸冥土一般。不過幾萬陰兵的魂飛魄散,對於幾千萬之巨的白甲陰兵而言,隻是一點微不足道的浮塵。
一尊尊著赤甲的鬼兵,轟然殺入千萬白甲之中,陰鐵碰撞無數,其間陰鐵碰撞無數。
慘烈的大戰,每時每刻都有鬼兵魂飛魄散,就算稍強一些的鬼將之流,也隻能勉強周旋於亂兵之中。
不時間,亦有一道道赤光揮灑,粉碎一重重冥土。
“吼——薛定鱷,爾敢!”
一隻數十丈大手隔空拍下,其間分毫畢現,散發著凜然神力,一縷縷濃鬱赤光環繞,近乎於扭曲了虛空。
“吼——”
一聲底氣十足的怒吼,響徹冥土千萬裡,一刹那的怒吼聲,甚至震碎為數不少的白甲鬼兵魂魄。
一尊粗礦大漢,矗立於眾多越甲圍繞中,手提一杆長矛,宛如一根大槍般,刺破蒼穹大地。
“敢不敢,不是你說的算!”
粗礦大漢哈哈大笑,倒提著長矛,狠狠戳向一角虛空,攪得四方亂顫,八方不定。
一朵朵白色蓮花,含苞欲放於幽幽冥土,一抹金紅之色沉澱於白色蓮花當中,一一崩滅於陰濁當中。
…………
宮禁,太和殿外!
一名名衛士環繞宮柱,人人扶刀矗立,著一身淡金色輕甲,金色的甲胄,透著一股堂皇富貴,與連成一排的裹金廊柱,相得益彰。
這些甲士衣著華麗,個個都是以一當十的軍中健兒,身家皆是上朔五代清白,才有望做一禦廊佩刀。
有著這一隊禦廊佩刀,就是內、外家功夫,爐火純青的大高手,也絕然靠不近天子禦前五步之內。
太和殿中,昏暗的龍床上,昌隆帝驀然睜開眸子,渾身冷汗津津,一手撐著身子,一手攥著金蠶龍絲棉,嘴唇泛青白之色。
“壯士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