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大海四人“訓練有素”,在章知誠和金秋西苑的保安們還未跑到時,已經紛紛上車,包車和電瓶車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章知誠衝到章翎身邊,身上還穿著家居睡衣,先是上上下下看她是否受傷,確認無礙後,一把把濕淋淋的女兒摟進懷裡:“沒事了沒事了,爸爸來了,翎翎彆害怕,爸爸來了……”
章翎嗚咽著推開他:“蔣贇……蔣贇受傷了……”
蔣贇肯定受傷了,此時正脫力地坐在雨地裡,雨水夾著汗水,令他渾身濕透,鼻青臉腫,大聲地喘著氣。
保安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話,有人去扶他,碰到他身上傷處,他“嘶”了一聲,這時才感覺到疼。
章翎跑到他身邊蹲下,抬手去摸他的臉,蔣贇偏開頭,不敢看她,章翎的眼淚又掉下來,顫聲問:“你沒事吧?我們去醫院。”
蔣贇嘴唇一動,啞聲道:“對不起。”
真是後怕,他惹上的爛攤子,居然會把章翎扯進來,如果讓她受傷,他大概隻能在章知誠前以死謝罪了。
“先彆說這個了,去醫院吧。”章翎去拉他,沒拉動,章知誠走過來,幫著把蔣贇扶起。
就在這時,警察來了,簡單聽完事情經過,跟著他們一起去醫院做筆錄。
——
第四醫院的急診室裡,楊曄匆匆趕來,章翎和蔣贇正在分彆做筆錄,章知誠陪著章翎,楊曄走去蔣贇身邊,聽他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對警察說了一遍。
男孩子非常狼狽,一身校服臟汙不堪,渾身濕淋淋,臉上還有傷,楊曄對警察說:“先給他處理傷口吧。”
蔣贇抬頭看她,說:“阿姨,我沒事,你去看看章翎吧,她嚇壞了。”
楊曄歎口氣,正要轉身,蔣贇又說:“阿姨,對不起。”
楊曄看了他一眼,去找女兒。蔣贇垂下頭,兩隻手互相攪著,心想,這事兒結束了嗎?康大海還會不會再來找他?
他已經說得很明確,他要上學,不可能幫康大海做事,都不知道那個智障為何會看上他,還有草花和章翎,那群人會再找他們麻煩嗎?
蔣贇從小生活在泥濘裡,見多了那些十幾歲就跟著老大混社會的人,曾經也有人招徠過他,因為他無父無母,窮,狠,聰明,又能打,但他統統拒絕了,因為不給各個老大子,他還被群毆過幾回。
蔣贇至今不會抽煙喝酒,也沒打算去學。他隻是想考大學,想要過上正常的生活,不想住在堆滿廢品的出租屋裡,不想再穿彆人不要了的舊衣服,不想再和人搶廁所搶廚房,不想再被人指指點點,說那是個沒人要的小垃圾,低保戶,這輩子也就這樣了。
想要改變,為什麼會這麼難?
蔣贇終於開始理解姚俊軒,考上大學,離開這裡,擺脫過去的一切……他和姚俊軒,其實有著一樣的心願。
一個中年男警在蔣贇身邊坐下,遞給他一個包:“餓了吧?吃點兒,打架也挺耗體力的。”
蔣贇接下包,轉頭看他,男警說:“我姓梁,你可以叫我梁叔叔,你的筆錄我看了,關於那個康大海,也是附近警局的熟孔,沒有正當職業,我們會去找他,放心吧,以後他應該不會再來找你麻煩。”
蔣贇說:“我不知道他要我去幫他做什麼,我沒問。”
梁警官說:“肯定是違法犯罪的事,你沒答應,做得很好。”
蔣贇轉回頭去,盯著手裡的包發呆,梁警官拍拍他的肩:“小夥子,你很能打呀,年紀輕輕的,都敢和康大海的手下單挑。”
蔣贇被揍得很慘,為自己在章翎前誇下的海口而汗顏。
梁警官笑著說:“聽說你學習還不錯,有沒有想過,以後報考警校?”
蔣贇愣住,這時,護士過來叫他去處理傷口,梁警官便起身離開了。
這一晚,章翎很早就被母親接回家,章知誠陪蔣贇待過淩晨,蔣贇處理完身上傷口,才疲憊地回到袁家村。
奶奶早就睡著了,蔣贇沒進屋,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抬頭看天。
全身都在疼,但他耐得住,最疼的其實是那顆心。
他知道是章翎通知的章知誠,是章知誠報的警。
自從到了醫院,章老師一直陪在章翎身邊,蔣贇沒有機會再和她說句話。
章老師後來陪著他,也沒說什麼,眼神很冷,令他心驚。
他明白,那是一種失望。
他想,他還能繼續和章翎做朋友嗎?
她一定嚇壞了,一個在溫馨家庭長大的女孩,哪裡見過這種事?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是應該離她遠遠的,才對?
——
第二天上學,蔣贇臉上的傷差點讓鄧芳突發心梗。
幸好他帶上了警局開的證明,他是受害人,半道被流氓欺負,鄧芳看過後才算鬆了口氣。
可是班裡同學並沒看到證明,他們隻看到蔣贇高高腫起的臉,頓時謠言四起。王雨晴驚恐萬分,看蔣贇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恐怖/分子”,蔣贇覺得她可能都快嚇哭了。
蔣贇不打算對彆人解釋,他發消息提醒過章翎,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絕對不能讓同學們知道,他晚上會送她回家。
他們已經被傳好久“緋聞”,如果這件事再被捅出去,章翎一定會被人議論。
後幾天,在學校,蔣贇和章翎沒有任何交流,放學後,章翎坐車回家,也是章知誠到車站來接她。
蔣贇把自行車停在鐘叔的報刊亭旁,遠遠看到章知誠接到章翎,才騎車回家。
身上的淤青紅腫漸漸消退,蔣贇心裡的疙瘩卻絲毫未解。
周日早上,他沒有出現在章翎家樓下,章知誠叫上章翎去上課時,章翎的表情呆呆的。
她問章知誠:“爸爸,你是不是生蔣贇的氣了?”
章知誠想了好一會兒,回答:“是。”
章翎說:“可我覺得他沒做錯什麼。”
章知誠嚴肅地說:“他的朋友被敲詐勒索,就應該報警,告訴家長和老師,而不是兩個十幾歲的孩子自己去解決這種事。如果沒有那件事,蔣贇也不會被人找麻煩,也就不會把你也牽扯進去。章翎,你已經十六歲了,平時也有看社會新聞,你應該知道,這個社會有陽,也有陰。我們並沒有不讓你看到陰暗,允許你和蔣贇做朋友,爸爸媽媽自認已經很開明,但我們也不希望你接觸陰暗!保證你的安全,關心你的生活和學業,嗬護你平安長大,才是我們作為父母應儘的責任。”
章翎問:“爸爸,你是讓我不要再和蔣贇做朋友,是嗎?”
章知誠說:“這件事,你自己決定。”
“那,你是不願意再給他上課了,對嗎?”
“不,這件事,由他決定。”章知誠回頭看她,“我什麼都沒和他說,今天,他來,還是不來,我都不意外。”
章翎沒再說話,心裡卻隱隱覺得,這不公平。
爸爸媽媽對蔣贇很好,資助他吃飯,過年給他紅包,幫他補課,請他吃午餐……章翎有過猜測,爸爸可能是從蔣贇身上,看到了少年時的自己,於是,他和媽媽會想要幫助蔣贇,改善他的生活,提高他的成績,做的種種努力,是希望他最終成長為另一個章知誠。
溫柔,善良,包容,耐心,博學多才,心存大愛……
所以,當他們發現蔣贇並不是少年章知誠時,他們失望了。
都是家境貧寒的少年,都沒有父母親,都有一顆求學心。
隻是少年章知誠從不說臟話,更不會打架,他不打工,不和人交惡,眉清目秀,低調寡言,老師和同學都喜歡他。
他從來沒認識過那些三教九流的人。
可是,蔣贇本來就不是少年章知誠啊!
蔣贇就是蔣贇,可能有點傻,有點倔,有點凶,有點衝動,還有點記仇,但在章翎心中,那就是蔣贇最真實、最鮮活的模樣。
她從未希望他會變成另一個章知誠。
章翎深深記得在那雨幕中,蔣贇將她護在身後的情景,少年偏過頭,低聲說:彆怕,有我在。
還有那個短暫的擁抱,以及之後他在雨中與人搏鬥的矯健身影。
他聲音啞啞地說:對不起。
章翎後悔自己當時為何不告訴他: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和我道歉,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知道你是為了保護我。
也後悔在後來的幾天,沒有問問他:傷口還疼嗎?用藥了嗎?那些人有沒有再來找你?
更後悔沒有對他說:你真的不用自責,我們沒有怪你,你來上課吧,不是說好了要考實驗班的嗎?
章翎在車上沉默很久,快要開到費老師家時,突然開口:“爸爸,如果蔣贇再來找你上課,你能不罵他嗎?”
章知誠:“……”
章翎說:“我喜歡他,並不是因為他像你。”
章知誠:“……”
什麼叫做引狼入室?溫柔的章老師現在才明白。
生平第一次,他想罵人,想打架,想拎起那個臭小子,把他吊在城牆上!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好好的一個校園言情,被我寫成了武打片……
小蔣:帥,就對了。
章老師和楊醫生抱頭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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