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被關在最頂層的房間裡,有專門警衛在電梯口把守,勢必不能讓他出門一步。
還好。森鷗外雖然狼子野心,卻也不是冷酷無情,他沒有將葉廉那一整層的房間收回去,屋內的擺設也完全沒有動。
隻是葉廉的直屬部隊,又或者是生活在這一層的部下,都眨眼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如同他們的主人一樣。
“被遣散了嗎……還是……”
太宰治默默觀察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冷漠的鳶眸一眨不眨,輕喃出聲。
就連曾經他最喜歡的那位廚師,現在也永遠消失在了他的視線裡。
還真是做的夠絕的,就這麼怕葉先生的部隊會發生反叛嗎?
太宰治諷刺的勾起唇角,轉身離去,那過長的外套下擺在空中無聲的翻過一道淩厲的弧度,最終又一點一點的消失了蹤影。
太宰治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反而走到了屬於葉廉的房門的麵前。
伸手推了推,沒有推動。使用鑰匙,匹配錯誤。
太宰治頓住了。
隻是隔著一道房門,卻如同隔離了一座巍峨的山峰。
某位心思縝密的首領似乎想要通過這樣的方式來斷絕他和葉廉之間的聯係。
但是隻是一道小小的鎖而已,真的能這麼輕易的阻止聰明過人的太宰治嗎?
彆說是鎖了,就算他們之間隔著一到無法翻越的鴻溝,他都要踏過去死死的抓過葉廉的手!
隻刹那間,太宰治就從袖口處拿出了一根曲彆針,眼眸精光一閃,將鐵絲掰直伸向鎖眼,同時彎下腰側耳傾聽。
三秒後,伴隨著哢嚓的聲響,太宰治冷聲一笑。
門開了。
一進屋,屋內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粉色就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
太宰治的目光一寸一寸掃過房間內的擺設,那雙從始至終都毫無波瀾的眼眸,此刻終於從深底浮現出一絲動容。
他曾經來過這個房間無數次,早已如同自己的房間般對這裡熟稔於心。
因此,這個房間內的每一件東西,都牢牢的印在他的腦海裡。
還是那熟悉的擺設,還是那熟悉的角度,可是卻唯獨少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就感覺一切都不一樣了。
過去進入這間房間的欣喜和滿足,隨著那人的離去而徹底抽空,在他的心底留下了空洞洞的大坑,怎樣也無法填滿。
仿佛無法忍受般,太宰治眉宇猛地蹙起,逃避似的想要從這間房子逃離。
與葉先生在這裡的所有美好的記憶,他都不想破壞,也不想承認他的世界裡也許再也沒有對方身影的事實。
儘管下一秒心底那壓抑著的黑暗和恐懼就要爆發,他卻拚命的握緊自己的雙拳,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的腳步邁出一步。
如果在這裡退卻了,逃避了,那他今後就再也沒有與葉廉產生交集的可能性。
他不要這樣!
這是比死亡還要令他恐懼與痛苦的事情。
他不想迎來這樣的結局!
他不能生活在一個沒有葉廉的世界中。
因為那個微笑著對他伸出手的男人,是他一輩子的光。
漸漸的,太宰治眼底絕望的黑暗逐漸褪去,留下的唯有冷靜和深邃。
垂在身側的雙手鬆開,露出掌心那幾乎已經青紫了的指甲印記。
倏地,他走到陽台邊拉開遮擋著的窗簾,外麵炫目的陽光瞬間照到他的臉上,讓他忍不住眯起眼睛,仰著頭看向那充滿著自由氣息的藍天。
屋內陽台有攝像頭,想必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森鷗外監視著的吧。
他這回真的如同籠中之鳥一樣,蜷縮著漂亮的羽翼,被鎖在這孤獨的牢籠中。
但是——
惦記著葉先生安危的人,可不止他一個啊。
太宰治眼底的精光稍縱即逝,唇角也忽然挑起一抹笑容。
雖然他最討厭那個腦子不好使還一根筋的小矮子了,但是就算是那種沒用的家夥,這種時候也能稍微排上點用場吧。
“快點來這裡找我啊,中也,要是讓葉先生久等的話……”
他笑眯眯的神情中仿佛透著一股殺氣:“這次就把你的房間炸了怎麼樣?”
“……”
隔著一條街的港口黑手黨總部內,一米六的橘發少年忍不住瑟縮著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怎麼回事,突然感覺一陣惡寒?
“中原先生?”在他對麵站著的黑手黨下屬見他神情不太自然,忍不住疑惑的詢問著:“您沒事吧。”
自從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聯手讓戰爭結束凱旋回歸,位於底層的黑手黨成員們就不自覺對他們加上了敬稱,而且語氣態度也恭敬了不少。
“沒事。”中原中也摸了摸鼻子,一副不在意的模樣擺了下手:“繼續剛才的話題,有葉先生的消息了嗎?”
“很遺憾……”黑手黨下屬垂下眼簾,聲音也有些失落起來:“目前為止並沒有找到葉先生的行蹤,聽說他被敵人重傷,也許是被什麼人藏起來診治了……不過我們會繼續擴散搜索!”
聽到他的解釋,中原中也眼眸閃了閃,透出幾分懷疑,但他什麼都沒有說,又轉而提到了另一件事:“太宰那家夥人在哪裡?”
“太宰先生的話,已經回家休息了。”
“哈?回家?”中原中也不可置信的挑起了眉,隱約還帶了點怒火:“葉先生都消失了他還有時間回家?休息?我看他真是不想活了,我可以隨時送他一程!”
那位黑手黨下屬見他如此生氣,頓時心中一驚,覺得自己似乎犯了個大錯。
他連忙絞儘腦汁的回憶著具體的細節,補充道:“不不,您誤會了,太宰先生是首領請他去休息的,大概是身體不太好吧,畢竟剛經曆了一場戰爭。”
聞言,中原中也這才不說話了。
隻是背對著其他人往外走的時候,那雙湛藍的眼眸中的懷疑幾乎要溢了出來。
先不提葉廉被人打成重傷這種微乎甚微的可能性,單論太宰治這個視葉廉為生命的人,是絕不可能因為一點小傷就跑去休息的。
正是因為太宰治是他的對手、是他最討厭的人、是他絞儘腦汁想要剔除的人,所以中原中也才能堅信不已,太宰治他絕對不會放棄葉廉。
那麼整個事情的起因經過就顯得詭異了起來。
如果太宰治是被森先生強製關到房間裡的話,那就說明太宰治一定看透了森先生的計謀,而這個計謀也肯定是跟葉廉有關!
中原中也即使不如太宰治想的長遠,但也是極為敏銳聰明的人,他的眼睛猛地一亮,腦中快速閃過某種可能性。
為了證明這個想法,他專門跑去了太宰治與葉廉的家裡了解情況,不出意外的被門口陌生的黑手黨成員攔下。
望著那緊閉著似乎害怕太宰治與外人接觸的房門,中原中也銳利的眼眸最後輕睨了一眼,爾後單手扣住帽子,唇角倏地勾起了一道諷刺的弧度。
是夜。
銀月高掛。
全身泛著淡淡紅膜的黑影在空中急速飛躍,身形靈活的避開了所有的攝像頭與監控。
他背後就是一輪淡靜如水的月盤,披在肩上的外套隨風飄揚,那一頂漆黑的禮帽下方,就是一張沉著而警惕著的臉。
爾後,他蔚藍色的眼眸精準的鎖住了一片落地窗,眼眸微微一亮。
憑借他良好的視力,他能夠透過透明的玻璃窗內,看見在屋內佇立著的人影。
月色將那人的影子拉的老長,那蒼白的麵容不帶一絲情感,直直的射向自己的所在地。
就在中原中也眉梢壓低想要飛過去的時候,就看見少年的手裡忽然拿起了一個手電筒,打開後,將強力的明光射向自己的臉。
他下意識的用手臂遮擋了下,眉宇帶了些淡淡的不爽,身體卻不由得停滯在原地,沒有行動。
而這時,太宰治的手中的光束從他的臉上下滑,一直照射到了遠處的天邊,並且不斷的通過開合電源,來暗示著什麼。
中原中也疑惑的眯起眼睛看去,思索了一陣才猛然意識到,這是太宰治遞給他的摩斯密碼。
他睜大眼睛觀察著太宰治手中的光束,唇瓣無意識的翁動,解讀著。
s……a……v……e、s……i……r
save、sir。
中原中也微微一頓,眼底迅速劃過一道了然。
不是救‘我’,而是救援先生……如此一來,就完全明白了!
嗬,太宰這個混蛋,偶爾還是有點用處的嘛。
即使不需要言語的對話,中原中也也清楚的意識到了太宰治的想法,他凝視著此刻被囚禁在玻璃中的小鳥,倏地挑起了唇瓣。
葉先生就由他去拯救,至於你,就老老實實坐在籠子裡麵看著他凱旋歸來吧,太宰!
隨即,毫不猶豫的轉過身,朝著暗幕的月夜中迅速前進。
……
國木田獨步被震驚到了。
因為眼前這位金發碧眼的青年用如此繾綣的語氣,說著最冷漠最可怕的台詞。
越發的,他覺得自己的心臟在加速跳躍,就連呼吸也有些急促起來,剛剛那夾雜著諷刺和殺意的情感,幾乎將他卷入到強烈的負麵漩渦中,難以抽身。
他也莫名開始畏懼起來了,對這個似乎溫柔到了極點的男人。
然而一旁的江戶川亂步卻像是根本沒有意識到那些語氣中飽含的深意似的,自然而又任性的對著葉廉撒著嬌:“那麼我已經把我知道的都說出來了,你也要履行諾言才行,現在就要陪我去買零食!不許反悔!”
說著,他就打算去拉葉廉的手臂,迫不及待的就想衝出這間房間,然而葉廉的身形卻明顯的晃了下,差點沒有絆倒在地。
“啊亂步先生,葉先生的傷勢還沒有好!”
心中尚且對他的傷口感到擔憂的國木田獨步下意識的脫口而出,而且本能的想去扶葉廉。
然而剛要觸碰到葉廉的手臂時,他的身體卻陡然一僵,剛才那亂七八糟的情緒再次湧出,讓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待對方。
正迷茫間,葉廉已經自己站直了身體,且溫柔的對他報以一笑:“謝謝你。”
更加讓國木田獨步在糾結中徘徊,不自在的推了下眼鏡:“……沒什麼。”
“我的力量還沒有完全恢複,暫時沒有辦法陪你出門。”葉廉緊接著麵對江戶川亂步站好,用歉意的口吻摸了摸對方的頭頂:“請你一個人去吧,我將卡交給你,你可以隨意使用。”
這可以說是給予了江戶川亂步極大的權利,因為這張黑卡可是不限額度的隨意刷取,很容易被人惡意刷取個上億日元。
而葉廉卻如此輕鬆的將黑卡交給了江戶川亂步,這要麼就是相當信任對方,要麼就是根本不在意錢。
但是國木田獨步想了想,又覺得哪個理由都透出了古怪。
葉廉對首次見麵的亂步先生不可能有信任感,無家可歸的他也不可能不在乎錢,所以……
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國木田獨步更加糾結不清了。
然而令他無奈的是,江戶川亂步的答案,同樣讓人大吃一驚。
他非常輕易的就否決了這個答案,解釋的原因卻非常幼稚:“我才不要呢,我要你陪我一起去買零食,這樣才有意思嘛,亂步大人的命令不能違背。這樣好了,今天準許你休息一天,明天一定要陪我!”
他的提議正好符合了葉廉的想法,在毒素還沒有完全清除的時候,他還是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要是能讓我在此借住一晚我會很感激的。”葉廉朝國木田獨步投去了詢問了目光:“這樣不會打擾嗎?”
國木田獨步隻是微微一怔,便很快回答道:“不會,社長也一定會同意的,請你安心休息。”
“沒錯沒錯,你要是跑了我的貢品豈不是就要沒了。”江戶川亂步雙手抱胸,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一副說什麼都不能讓葉廉跑了的架勢。
“嗯!既然你沒什麼事的話,我們來玩遊戲吧!”幾乎是眨眼間,他便眨著喜悅的雙眼看向葉廉,完全沒有理會國木田獨步所說的‘安靜修養’的含義。
而沒等國木田獨步眉頭微蹙的解釋什麼,葉廉也極為爽快的點了下頭,竟是毫不猶豫的應了下來:“好,亂步先生想要玩什麼。”
他被江戶川亂步再次蹦蹦跳跳的拉回了床上,兩人麵對麵盤腿坐在上麵,而江戶川亂步左手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副紙牌,右手拿出一支馬克筆,笑眯眯的對著葉廉伸出了蠢蠢欲動的右手:“玩UNO!輸了的人要在臉上畫畫!”
“好。”葉廉對他溫柔的勾起唇角,並且故意挽起了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臂:“為了不被懲罰,那我可要認真起來了。”
兩個興致勃勃的人就這樣開始旁若無人的玩了起來,製止聲到底還是沒有說出口的國木田獨步隻能無奈的歎了口氣。
能跟上亂步先生思維的人都是人才,能陪亂步先生玩遊戲的人簡直就是人才中的精英,啊……為什麼這樣的人沒辦法加入偵探事務所呢,這樣他也能輕鬆一點了啊。
未來即將為偵探社成員操碎了心的國木田獨步媽媽,此刻正幽怨不已。
江戶川亂步的智慧,饒是葉廉也被吃了一驚。
他比葉廉見過的所有的人都要聰明,幾乎是一眼就能道破他的所有秘密,即使是在玩卡牌的時候,也永遠帶著遊刃有餘的笑容。
然後一局又一局的贏得了全部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