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濟世堂的時候,白芷已經打定了主意暫時不走,不能遇到消息就亂動,一動反而容易顯出痕跡來。濟世堂的喜意還沒散去,張百藥昨天的酒醒了,今天的晚飯又想喝酒。
白芷道:“先生,省著點兒,不然到過節就沒得好酒喝啦。”又略說了今日的見聞。張媛媛義憤地說:“他們真是活該,乾嘛還救他們呀?”張百藥清清嗓子:“小孩子不懂,彆亂講。”張媛媛見父親這般表現又嘟起了嘴,白芷倒喜歡她這股子氣,就說:“以後遇到無辜的人受傷,我好心裡有數知道怎麼治呀。”
張百藥嗔道:“哎哎哎哎,這個可不能說。”
白芷彎彎眼睛:“看破不說破,我懂。媛媛,你知道了嗎?”
張媛媛重又高興起來:“嗯!我出去也不說。爹娘都這樣,他們不說,我怎麼知道?回過頭來又怪我什麼都不懂,還是姐姐好,都給我說明白,我不就什麼都懂了嗎?哼!姐姐,我給你做了好吃的。”
看得人都笑著搖頭。
擺碗筷的時候,白芷將史都頭要找花臂女人的事情說了,張娘子道:“遇著了就告訴他,遇不著也不用刻意去找。江洋大盜的說法我看是真的,咱彆往前湊,危險。彆說花臂女人,就是個男人,他有花臂也不是個本份人。”
張百藥道:“彆看到了當時就去報官,等跟花臂女離得遠些、她傷不著你,你再找史都頭說。”
“花臂女”本人正乖乖地擺碗筷,聞言隻能正乖巧地說:“哎,都聽您的。明兒我再遇著他,就跟他說您知道這件事了。”
“行了吃飯吧。”
用罷晚飯,白芷蹓躂完回房整理了今天出診的記錄,將初到安州時的包袱打開,捏著枚飛鏢想了一想,將飛鏢等裝進一隻木盒子裡,揭了幾片地磚埋了進去。將包袱重新包好,坐在桌前裁紙簽子。又到了收藥的季節,提前準備總不會錯。重複裁了百來條,歸攏的時候被鋒利的紙邊劃破了手指。
白芷捏起一張紙簽摸摸它的邊兒,眼睛亮了起來。運氣自臂到腕到指,“嗖”一聲,紙簽在木桌上劃出一道長長的白。白芷仔細端詳了一下桌麵又拿起紙簽看了看,含笑將紙簽湊近油燈,須臾之間紙簽成了一堆蜷縮的灰。
白芷一開心又裁了兩百五十六條,心道,大小還要跟藥簽子不一樣,這紙也太軟了得弄點硬箋,唉,要是有賣撲克牌的就好了。
帶著對撲克牌的濃濃懷念,白芷行動一切如常。對她而言假裝無事發生還是很簡單的,她每天作息都很有規律,幾時起床幾時吃飯、讀多少書、每餐吃多少飯、多少菜、多少肉都是自己估算好熱量的,隻要照著計劃表做,外在的一切痕跡上都看不出異樣來。
第二天去南城再送一回藥,喂林家小孩兒再吃一次驅蟲糖丸、給王家姑娘換回藥,遇到王衙差再問一下案情,知道知府已將此事推給了“過路的江湖人士”,遇到史都頭告訴他給他留意花臂的事情了。
史都頭也很平常的道了謝,白芷道:“多問一句,事情危險嗎?”
“嗐,我也是幫忙打聽個消息的,這樣的消息三不五時的就有,以前勞煩不到您是以您才不知道,都不是什麼大事兒。不但咱們這兒,周圍幾個州府也都有人囑咐啦。啊!對了,說是,往前再倒個兩三年,如果見著過、想起來了,您也跟我說一聲。”
白芷道:“娘子說過花臂的女人很少,見過的肯定忘不了,現在想不起來就是沒見過了。”
“成,您留著心。”
“好。”
白芷心中漸安,這一次可能就是個風聲又或者是障眼法,或者乾脆不是找她的。“白芷”本身不重要何況“已經死了”,哪怕有陰謀,這麼大的陣仗白微那兒肯定得先急了。白微也肯定知道,他隻要吆喝一聲:“危險,回來。”白芷就能自己跑過去根本不用找,到時候不管是什麼陰謀也都歇菜了。
至於誰找她,現在不是探究的時候,她隻要躲好了繼續鑽研她的新工作就是抑製對方的最好的做法。不過頭上懸著的刀非但沒有撤去反而更逼近了一些,這讓白芷的急迫感也更強了,醫瘋子更瘋了。
白天在濟世堂收藥,晚就開始鑽研疑難雜症、新藥方、新藥材。等收完了藥,白芷的進展卻並不大,固定通行的藥方、藥材反而比疑難雜症的個例難搞,便將目光轉向了城外、野外、山間。
離開城裡還有一樣好處,到了野外無人的地方她可以練一練她的暗器手法,也能摘下麵罩來透口氣不至於變成個麵癱。有關花臂的消息倒是不再聽史都頭提起了,這讓白芷慶幸自己沒有倉促奔逃露出馬腳。
再到冬日施醫舍藥的時候,她的獨家靈藥還是沒個著落,診脈下藥倒是更準了幾分,也不算沒有收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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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家施舍都是有數的,什麼時候、舍多少做個幾年基本人人都鬨明白了。今年李記生藥鋪與濟世堂還是湊一塊兒擺攤,白芷麵前的人尤其的多,張百藥不免心中得意暗中去瞥王百草。每到這個時候張媛媛都是要躲的,今天不一樣了,她師姐雖然嚴了點,可有事的時候肯定會護著她的,悄悄拉一拉白芷的衣袖:“瞧我爹得意的樣子。”
白芷看一看張百藥,又看一眼王百藥,不由一怔,笑道:“他們那是感情好。”
張媛媛有點懵:“什、什麼?”
白芷打發她去拿藥,一手摸脈、一手寫記錄。施完了藥,她又城裡城外兩頭跑,到第二年三月,她終於改進了張百藥祖傳金創藥的配方,又配出一個消除疤痕的藥膏來。她從來不缺病人,兩種藥效果頗佳。
張百藥又是高興又是難過,對白芷道:“你拿著這兩個藥,去給王百草那個王八蛋看一看吧。他看了就知道啦,他說什麼,你就聽著,他要乾什麼,咳咳,你是個通透的人,會明白的。”
白芷翻了個白眼:“讓我從他那兒討兩手?”
“去去去!”
“怎麼師傅教了他沒教您?”
“嗐!”張百藥跳了起來,眼瞪得挺大,拖下來的眼皮都驚上去了,“你說什麼?”
“你們的手法,頭兩年沒大看得出來,去年可就看出來了。兩個人走路,哪怕在岔路口分開了,一同走過的大道上還是有兩個人的腳印的。”她估計王百草得比張百藥的醫術高那麼一點。
張百藥嘟囔了一聲:“我什麼都沒說,拿上你的藥去給我氣死他!”
白芷笑笑,真的去了李記生藥鋪。張、王不見麵,濟世堂與李記生藥鋪還是有往來的,見到她來,夥計迎上去問:“周大夫今兒要什麼藥?進貨的時候給您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