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見過各種各樣的美人,自以對美人已能淡然視之,無論是皮相還是性情抑或是氣韻都很難再讓他有眼前一亮之感了。第一眼見到白芷仍是吸引到了,叫住人之後蕭韶鬼使神差地來了一句:“我看姑娘有些眼熟。”
白芷聽了這句仿佛被雷劈到了,腦子裡閃過“這個妹妹我見過”,頓時想打人。【裝逼遭雷劈啊,非得拖著兩頭老虎進一回城裝一回逼,老子遭雷劈了,這個蕭韶就是老子的天雷。】
蕭韶畢竟是個見過世麵的公子,居然能夠無縫銜接出下一句:“聽聞姑娘為民除害降伏猛虎,實在令人佩服。不知姑娘師承何人?”
“我不接受審問。”微一頷首,抬腳就往後院走。
“姑娘且慢。在下略備薄酒,不知可否請姑娘移步?”
白芷邁步拋下一個字:“否。”
蕭韶看她真的不按牌理出牌而不是欲擒故縱,道:“在下有位朋友苦病久矣,幾個月來訪遍名醫也未有起色,聽聞姑娘是當世國手,想請姑娘……”
白芷已轉過身來:“什麼樣的病?人在哪裡?”
蕭韶一怔:“頭疼、耳鳴,人在仁濟堂。”
“頭疼是最難治的誒,”白芷想了一下,“等一下我取個藥箱就過去。”
“車馬已經備下了,姑娘要取什麼?仁濟堂種種藥材都是齊全的。”
“一刻後,門口見。”白芷說完便拽著內掌櫃去後院,讓她把午飯送過來。飯來了,她剛好裝束停當,花十分鐘扒完了飯,提起藥箱回到大堂,正好一刻鐘。
蕭韶也還在堂裡站著等,臉上沒有絲毫的不耐,心裡卻覺得有趣得緊。見白芷來了,他邀白芷上車,自己卻翻身上馬,侍衛們一言不發腳步整齊地跟在後麵。
仁濟堂很快到了,白芷提著藥箱進了兩重門,在一間偏房裡看到了病人。三十歲上下的一個男子,胡茬幾天沒刮過了,一臉的焦躁之態,腦門上掛著冷汗在屋子裡暴走,雙手極力忍耐還是控製不住地捶打桌麵、床板,打完似乎覺得應該克製,儘力放下手,沒幾秒鐘又抬起來捶打自己的腦袋。
旁邊一個年輕女子努力拉著他:“大哥,你彆打你自己了!啊,公子來了。”兩人一齊給蕭韶抱拳。
蕭韶說:“人我請到了,你們先忍耐一下。”
女子一邊按住病人的手,一邊說:“是周大夫來了嗎?求您治好我哥哥。”
白芷的眼珠左右橫掃,心說,周大夫?口上卻說:“先摸個脈吧,這樣看不出什麼來。”
女子說:“這樣已有一些時日了,說是總聽到耳朵邊有蟲鳴,又說有蛾子翅膀扇動的聲音,所有的大夫都說沒有毛病。”
白芷依次摸了寸關尺,又換了一隻手,倒過來兩三回,戴上薄手套將人頭摸了一回,最後將此人腦袋側放在了桌了上,扯著耳朵將兩隻耳孔檢查一回,以一根細長的竹簽放入耳內輕輕拔動,手下的病人突然大叫起來。白芷手一鬆:“右耳,拿點菜油來,漏進去。”
不多時隨著菜油流出來兩隻蟲子。白芷嘖了一聲:“誰耳朵裡有這玩藝兒都得暴躁得想殺人。噪聲汙染,大殺器啊。”
雖有蕭韶在場,屋裡還是聽到了一陣鬆氣的聲音,這種非藥石的治病手法大家還是喜聞樂見的。
病人與女子一齊施禮:“有勞大夫。”又謝蕭韶給請了好大夫。
蕭韶對白芷道:“蕭正自幼伴我長大,與我情同手足,今番多謝姑娘了。在下略備薄禮,還望姑娘笑納。”
白芷不動聲色地道:“禮就不用了,以前隻聽過沒見過這種病,我也算開了眼了。告辭。”
蕭韶又叫住她,指著泡在油裡的兩隻蟲子問:“那以姑娘之見,這是蠱蟲嗎?”
白芷露出很感興趣的樣子:“這是普通的蟲子,屋舍常打掃、床鋪常拆洗、不要睡在潮濕的地方,也不要隨便往草地上躺,總之注意一點就能避免很多麻煩了。世上真有蠱蟲嗎?”
蕭韶點點頭。白芷問道:“告訴我哪裡能見到,診金就免了,怎麼樣?”蕭韶道:“西南,十萬大山裡,姑娘要南下嗎?”
“先把這裡的事了結再說。唔,這樣吧,他身上有不少暗傷,看這兒藥挺齊全的你們自己調治也行。不過,你要是能再跟我說些罕見的病症之類,他的調理方子我包了,明天我還來,再送一份我新製出來的藥。你們要是能為我解惑,我看你這周圍有暗傷的人不少,我都可以試試。”
蕭正的妹妹一臉的急切,蕭正則說:“公子,我們還要回去……”
蕭韶卻說:“無妨。姑娘,蕭正的身體果然有暗傷嗎?”
“看著健壯,能湊齊這麼多傷也是難得,我還挺有興趣的。也不用太急,你們先留七天?一個療程。有效之後要再換新方子,我開給你們,你們自己煎著吃。”說完提筆寫了個方子交給蕭正的妹妹:“小姐姐,怎麼稱呼呀?”
哥哥病好了,蕭琦的心情也好了,聽到小姐姐也是樂了,笑道:“我叫蕭琦,玉字旁,奇特的奇。”白芷往她腕上一按,抬手又寫了幾筆:“小姐姐笑起來好看,送你的。”左眼pika眨眨,將箱子一裝提起來便走。
這天下午,白芷熬藥的時候都帶著點笑意。釣魚比上趕著送菜有意思多了,蕭琦知道自己是安州的周大夫也不算太奇怪,畢竟這個年紀的醫瘋子並不多。等天暖了,還是南下去見識一下蠱蟲為好。
白芷第二天再去仁濟堂,仁濟堂上下對她的態度便很客氣了。蕭正刮了胡子換了身新衣服,是個乾淨體麵的模樣,蕭琦就是笑盈盈的,蕭家兄妹應該是隨主人姓的家臣——關係很親密的那一種。蕭韶還是身後有捧香的、身邊有保鏢的,態度也沒有受到昨天被白芷冷遇的影響,還是那麼的溫和有禮。
寒暄、複診畢,蕭琦悄悄地將白芷拉到一邊:“那個香膏我連夜調了,比家裡的麵脂都好用,謝謝大夫。”白芷笑道:“好用就行。”蕭琦這才又悄悄地說:“那個,大夫,你怎麼對我們公子不理不睬的呀?”白芷道:“他又不找我看病,理他乾什麼?”蕭琦頭回聽到這種高論,小聲說:“那,那客客氣氣多說兩句話也沒什麼呀。我常年替公子攔桃花,頭回見不理他的。”
“小姐姐,我是要吃飯的呀。”
蕭琦低笑兩聲,問道:“那現在不急著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