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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行 我想吃肉 11505 字 8個月前

競標需要有珍寶和安全。珍寶已經有了, 安全也近在眼前。

臘月裡白芷出了一趟遠門,這次的對手卻不是尚昆、六絕那樣的貨色,又或者是韋映雪那樣的個體戶, 是真正的北地梟雄天罡門主衛鈞。顧鬱洲畢竟不是真正的武林皇帝, 江湖人尤其是黑道對他並沒有不敢反抗的想法, 衛鈞就頗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至少也要平分秋色。

顧鬱洲兩次遇刺受傷深居簡出,顧熙宮身死,顧翊徵兄弟手段偏軟,衛鈞認為現在正是機會。所謂“殺神”不過是顧家沒有辦法的辦法, 連天城勢大的時候可不需要製造出這樣一件人形兵器來威懾武林。

衛鈞對自家人或許沒有顧家那麼多的心計,然而馭下嚴厲卻又比顧鬱洲更加簡單粗暴。顧鬱洲還要愛惜“世家”的羽毛保住白道的招牌, 天罡門卻是個明明白白的黑道。白道要臉, 極少會在人家兒子周年沒過的時候就打上門, 黑道就不同了。衛鈞要的就是打臉,他直接挑了離連天城最近的北方彆府, 明著搶地盤。

以顧翊徵與顧清羽的意思, 這事該是疾風部出動,否則養疾風部何用?但是衛鈞此人確實棘手,白芷不等他們商量出個主意來便主動出擊了。

她沒有直接找上衛鈞,而是采用了先拔其爪牙、去其羽翼,最後一擊命中的辦法。

臘月初三,衛鈞的大弟子收到了黑帖, 被一人一騎持鐵椎擊殺於鬨市, 來人旋風一樣卷入, 又旋風一樣刮出。當夜,左護法在煙花巷被斬首, 花魁的房門上被釘了張黑帖。

衛鈞命令自己的獨子在家中不要出門。初四,衛鈞的小徒弟、五行堂主的房頂破了個大洞,他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丟了腦袋。

這幾個人都是當日隨衛鈞挑滅彆府的人。

衛鈞本以為“殺神”會直接來找他,防範的重點也在自身,他不可能把保護的力量分散給每個人,更不可能讓大家都跟他呆在一間屋子裡什麼事都不乾就等著殺神出現。現在想想如果換了他,這樣逐個點名的殺人方式確實更有震懾力。

不能再讓他殺下去了!這種拿著筷子站在桌邊看哪個可口挾一筷子的行為就是對天罡門的羞辱!在家裡等他上門,天罡門的臉皮就甭想再要了!

初五,衛鈞出行了。北方的雪總是下得很早,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是最不適合黑色出現的背景。隨行的都是當日追隨他的護衛,為了保命他們也會儘力。

“一個成名的江湖人物是不可能隨便放棄自己的招牌的,他要出現必是黑衣。”衛鈞說,“那本是顧鬱洲的一把快刀,突然變成了上吊繩顧老頭會哭的。”

他還是太耿直。

初五日,天下太平,衛鈞在外逛了一天無事發生,夜裡天罡門外鬆內緊戒備了一夜依舊無事。初六,衛鈞又出門釣魚了。

他離開後一個時辰,白芷抖掉了身上的白鬥篷從積雪的房頂站起來,將一張黑帖嵌進了天罡門的大門,一身黑衣在雪白的背景下格外的分明。天罡門第一高手就是衛鈞,他一旦不在,隻要不戀戰,天罡門裡便隨白芷放風箏了。乾掉了衛鈞的獨子,一把霹靂彈炸破了刑堂的大門再切掉刑堂堂主的腦袋,白芷又消失了。

在衛鈞得到消息之前,她出現在了天罡門的賬房,一把火燒了曆年的賬簿、債券、賣身契。

現在,在白芷名單上的就隻有衛鈞了。針對衛鈞,顧鬱洲早有防範,甚至準備將他做為顧熙宮樹立白道聲望的墊腳石,結果顧熙宮先是受傷後是死了,這事就耽擱下來。所以白芷對他的武功路數自然也是有數的,然而有數歸有數,真正上手還是不一樣。

衛鈞返回的途中白芷一抖白鬥篷突然出現,他的隨從嚇了一跳,衛鈞卻非常鎮定,抖去厚重的黑色大氅親自迎敵。衛鈞沒有兵器,成名的武功是赤焰掌,並非手掌能著火而是練的毒掌,挨一巴掌像被火烙,毒隨血液流遍全身不死也要脫層皮。

高手過招是少有彆人招手的餘地的,並非不願意幫忙,而是容易幫上倒忙把自己也給賠進去――尤其衛鈞練的還是毒掌。隨從、護衛都在一旁掠陣戒備,因為插不上手,天罡門的噩耗傳來時他們還能分出一部分人回去收拾殘局。

這是白芷有史以來經曆的最凶險的一仗,對付著衛鈞還要留意他的手下。他的手下插不進手卻不停口:“挨上一掌,恐怕來不及送到你們三小姐跟前醫治吧?”

起初白芷是搶攻,衛鈞隻是守得嚴密,數招過後,衛鈞也忍不住說了一聲:“顧鬱洲?”不,不是!劍意雖然很有幾分味道,但是身形並非成年男子。且拳怕少壯,這也是衛鈞敢挑釁的原因,顧鬱洲畢竟老了後勁不足,眼前這個人出手沒有氣衰的模樣。

白芷不答話,她根本無暇理會其他。這個人以一雙肉掌對抗重劍,手掌拍在劍麵上力道上反而占優。劍長而臂短,衛鈞要上前搶攻總差那麼一點點距離。須臾已過百招,兩人都不再出聲隻全力比拚,高手過招爭之毫厘,隻看誰先出錯。

衛鈞的風格看似野蠻粗暴,實則經驗豐富出手也頗刁鑽。換個對手或許已經於跪了,白芷倒有一個優勢――她被顧鬱洲虐了很久,並不會被衛鈞的手段嚇倒。悟禪書較衛鈞的心法終是高出一籌,又是百餘招,兩人頭頂都蒸騰起了白煙,衛鈞的手慢了下來。

白芷並不比他輕鬆,衛鈞還有一個弟子、數名護衛在一旁虎視眈眈。衛鈞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的弟子審時度勢挺身而上一拳砸向白芷後背,護衛們像繃緊的弦突然被撩動一同執兵器衝了上來。衛鈞也突然發力,一掌推出。

白芷伸手與衛鈞虛對一掌,借這一推之力後飛落在人堆裡。幾百招打過,衛鈞的路數她摸得挺清楚,打衛鈞不能立時拿下,對付他的弟子卻是足夠了。落地時長劍飛出穿透了一名護衛的左胸,手上已施展出分筋錯骨手,將衛鈞弟子的雙臂折斷,再雙手一錯,掰斷了他的脖子,衛鈞又搶了上來。

護衛們不敢再上前,隻將他們團團圍住,白芷失了劍又來不及再用其他兵刃,隻能與衛鈞對掌,汗水在在麵具底下直往下淌,對麵衛鈞更不輕鬆他開始後悔以身為餌釣魚,他應該呆在天罡門裡設伏的!白芷卻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天罡門的人料理完內務蜂湧而來她才要完球。

突然,衛鈞隻到了一個女人的笑聲,很年輕、很好聽,不該出現在這個場合的聲音。【原來是個女人!】隻一恍神,白芷雙拳齊出十成的力道擊中了他的胸口,衛鈞倉促之間隻來得及一掌按上對方的左肩。

白芷左肩一陣發熱,氣血翻騰,翻腕給自己點了兩指,再搶上去看衛鈞,剛才的觸感告訴她,衛鈞身有軟甲,但是拳頭的力道足夠強,夠打塌他的胸骨了。白芷沒理衛鈞,而是搶回她的劍先追殺護衛,最後才是執劍回來料理衛鈞。斷骨已刺破了他的肺,衛鈞不斷地咳血。

白芷冷靜地打掃好戰場,塞了顆辟毒丹,內力流轉毒素很快煙消雲散,嗯,來不及送給三小姐,如果三小姐本尊在此呢?

轉了轉左臂,還是疼,白芷失笑,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腳,看來需要休息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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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鈞的首級掛上了連天城的城門,顧清羽抓住了時機率眾清剿天罡門,白芷做了初一他便做十五,一股腦地公布了天罡門的種種惡行,宣布所有欠天罡門的債都免了,釋放了被天罡門奴役的苦役。

北方武林群雄頓時安靜得像是一群睡熟了的孩子。

經此一役,北方道上正式確定現在還是不要惹連天城為妙,顧家愛怎麼搞就怎麼搞吧,彆搞到自己頭上就好,他家自相殘殺也挺好的。也因此,北方道上一片安定詳和,連天城競標會的帖子通行各處,人人願意來。

過往商旅、鏢師也頗覺稱意――近半年來連天城附近的治安好了很多,北方武林前所未有的太平――跳得高的、敢得罪連天城的都被砍了頭,想不太平都不行。江湖大眾提起“殺神”與“索魂帖”,畏懼之餘還有一點小感激。

競標會的準備便非常的順利。

地點安排半山腰一個頗大的會堂裡,屆時不但有武林人士會來一睹盛會,還會有不少商賈前來尋覓奇珍。競標會持續七天,前三天是連天城自家的寶物,後麵四天則是為與會者提供場地讓他們自由的交易。

連天城是北方武林的一個中心,許多人願意到這裡買貨賣貨,連天城卻不常辦這樣集中的競標。為了給與會者充足的時間準備,從年前開始城裡就陸續往外放出消息,已有許多人投帖問路。

顧翊徵的意思,把所有要競標的東西先列成冊,自家人如果有什麼需要的就留下來,剩下的再拿出去。顧鬱洲一脈如今就隻剩下幾個人,各人也都沒什麼需求,顧翊徵讓人拿單子給白芷的時候卻找不到她了――她又閉關了。

這倒也不新鮮了,白芷近來經常閉關有時練功有時煉藥,顧翊徵便說:“這回就算了,以後想起來要什麼咱們再去弄。”他並不知道,白芷這回的閉關與以往有些不同,她被顧鬱洲給扣下了。

從天罡門回來的當天,白芷一出暗道就被顧鬱洲看出不對。顧鬱洲的眼光何等老辣?開口便是:“受傷了?”

白芷連朱鳥閣都沒能回,先說了衛鈞的武功路數後講了如何應敵。顧鬱洲道:“從一開始你更注重的是謀劃不是硬殺,會用腦子固然很好,手上功夫也不能太軟。”

從一開始顧鬱洲心裡就有數,不斷的挑戰比自己稍強的敵人、拚儘全力的戰勝對方可以加速進步。白芷半年來所經曆的大戰小戰數量之多是許多成名的江湖前輩十年也未必能夠經曆的,她所斬殺的敵人甚至是許多人一生也未能達到的成績。有揠苗助長的嫌疑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這是僅剩的孫輩裡最有希望的一個,顧鬱洲希望連天城能夠再次崛起而不是半死不活、疲於奔命。

白芷也沒有讓他失望,她在武學上的天份夠用卻不天才,然而勤勉自律一項卻讓許多人望塵莫及。“這也是一種天賦啊。”顧鬱洲感歎,對於執掌一方的人物來說,這種特質甚至比武學天賦更加喜聞樂見。

顧鬱洲毫無顧忌地傳授了白芷完整的悟禪書也正因如此――她自律而勤勉。至於年齡經驗的缺乏,顧鬱洲可以為她補足。顧鬱洲相信,錐入囊中必然脫穎而出,磨礪夠了白芷自己就不會甘心連天城是現在的樣子。武林之中經營勢力的基礎還是武力,心智白芷已經有了,武力再上一層樓,到時候不需要顧鬱洲再去勸說,她也應該有新的想法了。

白芷隱約猜到顧鬱洲的盤算,她並不打算照顧鬱洲的計劃去走,隻不過是現在她確實需要這樣的指點好為自己的計劃清除麻煩。她聽得認真、練得認真,如果隻是她自己來練,已經構建好的運行體係可以保證內息的運行、境界不退。

有顧鬱洲的講解卻又有不同,內力的壯大、流轉沒變,世界在她的眼睛裡卻變了。之前看一個人渾身都是破綻,出手的時候會發現這些破綻並不是真正的破綻,對方也是會動的。現在看一個人渾身都是破綻,出手的時候對方根本救不了。真正境界的不同,突破了這一層便不是爭鬥而是秒殺。

她的眼神不再過於鋒利,而是柔和中帶上了一點淡淡的倦意。顧鬱洲滿意地笑了:“神光內斂,很好。去試一下吧。”

白芷一夜即回。顧鬱洲說:“回去自己鞏固吧,暗道你都知道了,可以隨時過來翻看那些書。覺得無聊了,就過來與我走幾招。衛鈞之後,你會很閒,等閒不會有需要你出手的時候了,你該想一想接下來要做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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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悄悄回到朱鳥閣閉關,除夕才出關吃年夜飯。今年比去年少了許多人,又添了幾張麵孔――顧清羽與顧翊徵各收了一個徒弟。白芷的親師弟叫顧征,是被衛鈞所害的彆府府主的兒子,顧翊徵的徒弟叫顧岩,是近來為他出力頗多的一個顧氏旁支管事的兒子。

一頓飯大家吃得都不算開心,人一旦少了熱鬨也就少了,撐過子時便都散了。顧翊徵、顧清羽各自一小家子人回去都還有節目,白芷去了驚鴻閣,裡麵反而比顧鬱洲麵前更熱鬨些。

白微與白芷咬耳朵:“沈家送年禮,沈雍單給你又添了一大堆,還留下了一封信,你又‘閉關’我就做主賞了來人又回了份兒禮。喏,單子和信都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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