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才落,便有數騎飛馳而來:“前麵可是顧五爺尊駕?”白微跳出車與對方交談數句,白芷在車裡聽得清清楚楚,來人竟是沈家人。阮淇雖然走得比白芷他們早,但是沈家離京城更遠阮淇還是個書生趕路不如白芷快,兩撥人竟在京城外巧巧遇上了。與阮淇同行還是那個沈覺,聽沈覺說,似乎沈雍現在也在京城,剛好可以與向九明的東家交涉。
阮淇看到了馬車,白微就說快到年底了帶師妹出來收賬,如果阮淇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叫他。阮淇於是來向白芷道謝,白芷也客氣地說:“以先生的本事找人並不難,您要再客氣下去我就隻好躲回家裡不出門了。”阮淇這才作罷。
極巧的是,白微早早包了一處院子一行人進城之後去安頓,白芷往客棧前麵的酒樓上要了個臨街的雅間,坐著看窗外的京城風俗,冷不丁瞧見了一個眼熟的身影――柳嘉雨!
白芷對左虹道:“請柳姑娘上來說話吧。”柳嘉雨戴著孝行色匆匆,不像是已經安頓下來的樣子。白芷擔心她直接去找向九明,見著了還好,向九明不一定就會殺她,如果誤闖了王府,這姑娘是肯定不夠王府護衛收拾的。
左虹跑了下去,順著白芷指的方向追去,攔住了一看果然是柳嘉雨:“柳姑娘,我家小姐有請。”柳嘉雨卻不肯隨他同行:“我有自己的事要做。”左虹是護衛出身,隻會說:“請。”被男人攔了會有人打抱不平,對麵是一個清秀的姑娘隻會有人看戲,柳嘉雨拗不過她,隻得隨她上來。
雅間裡,白芷一身閒適,柳嘉雨看她這個樣子再想到自己的一身憔悴險些掉頭就走。白芷起身相迎:“柳妹妹,人生何處不相逢。”柳嘉雨越聽這文縐縐的話越覺得彆扭,她起先是一力想向這種“有教養”貼近以期配得上意中人的,如今卻不想再與這些高高在上的人再有往來。
“顧小姐要是沒有彆的事,我就要走了,我還有事要辦呢。”
白芷道:“我想請柳姑娘在這裡盤桓幾日。”
柳嘉雨抬起一雙發紅的眼睛:“你早就知道是我師祖乾的了吧?”
白芷道:“我回到家之後才有人告訴我的。柳姑娘是怎麼查到的?”說著給柳嘉雨斟了杯茶,柳嘉雨低頭看了看茶杯,它是那麼的小,心道:人家喝茶用的杯子都跟咱們不一樣。
一口喝完了茶,柳嘉雨說:“我回家翻了我爹留下來的東西,發現從十年前開始他就沒給師祖送過禮物了,連封書信都沒有,明明跟師伯還會有往來的。師伯來奔喪,我怎麼問他都不肯說。師伯離開我家就派人給師祖送信,我們截了送信的人,信裡寫,當年的事恐怕要瞞不住了,我爹沒出賣他,讓師祖自己當心。”
白芷問道:“信呢?”
柳嘉雨警惕地看著她:“你要乾什麼?”
白芷道:“這東西你最好找個安全的地方存放否則……”柳嘉雨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白芷道:“你問到了真相之後?”柳嘉雨道:“反正我不能欺師滅祖。告辭。”
左虹跨上步攔住了她,柳嘉雨道:“顧小姐,你認定是我師祖就自己找他老人家,我是不會為你指證他的。”白芷道:“下次有人問你信在哪裡的時候,你不要拿手護著它,這樣會告訴彆人信被你揣在懷裡了。還有,這信彆隨便拿給彆人看。我不搶你的東西,你走吧。”
柳嘉雨下意識地又把信往懷裡掖了掖,點點頭:“我、我們還是很感激顧小姐將事情宣告江湖,讓人知道我爹是冤枉的。這是我們自家的事,不能引外人進來,咱們不是一路人,您也不必再找我了。告辭。”
白芷擺擺手,左虹讓開了一條路,白微從旁邊閃了出來:“夠難為的。”白芷道:“走。”白微問:“你要乾嘛?”白芷笑道:“當然是跟上去啦,京城道我不熟,你得給我指路。”白微默默遞了條麵紗給白芷讓她係上,又取了鬥篷來把兜帽也給她拉上:“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
兩人翻上房頂,一路從房頂跟蹤,白芷留意柳嘉雨的周圍――這姑娘已經被人盯上了。白微也發現了,伸手點了幾個方向,白芷點點頭,手一滑,將一串銅錢拎在手裡。白微小聲說:“她在打聽去王府的路。”白芷驚訝了:“這麼裡這麼多人,我都聽不真切,你怎麼知道的?”白微小有得意:“你知不知道讀唇語?”白芷掐了他一把。
兩人再往前跟,看到柳嘉雨被王府護衛攔了下來,她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信被送了進去。白芷指指柳嘉雨,示意白微盯著她,自己悄悄進了王府,跟著送信人轉向花廳,聽到裡麵的聲音:“王爺,有人送信給向師傅。”一個中年人的聲音:“信呢?”過了一陣,是拍桌怒罵的聲音:“這個狗才居然真的做下這樣的事情來!”
然後是南平侯世子的聲音:“殿下,真相已明,還是當殿下的家內事來處置為好。”
中年人的聲音沉沉的:“虧得你來告知,這群江湖豪客真是無法無天!”
兩人都知道窩藏殺人犯這種事情大家都做,有事的時候這些亡命徒還能派上用場。但是殺了人來投奔恩主與殺了人不說拿你當冤大頭是兩回事,南平侯世子就是掐住了這一點三言兩語說明利害:“殺他也要分清為什麼殺。為了您的威嚴,誰索要也不能輕易把向九明交出去。他本該坦陳罪過感激您的庇護,卻隱瞞真相欺瞞於您,這條老狗死一萬次就都不可惜。”
【向九明死定了。】
五王爺說:“既然做下凶案,那就抓吧,我豈是枉法之人?不過此人武藝不凡,阿駿有什麼主意嗎?”
南平侯世子林駿道:“王府的護衛怎麼會抓不住這些江湖豪客?隻是天子腳下您會惹禦史嗦,不如殿下點個頭、宣布了他的罪狀,剩下的讓他們自己看著辦。”
五王一笑:“準了。去,把這信給向九明送過去。”
林駿道:“且慢,先布置好了再送信過去。”
白芷原路折了回去,白微還在盯著柳嘉雨,白微比了個口型:“怎麼樣?”白芷試著將聲音束成一線:“看好柳嘉雨,彆讓她受傷就行。”
兩人又在房頂站了一陣兒,忽然聽得瓦片微響,白芷率先望過去,高高低低十幾號人跳房頂上來了。此時房頂這些人隻有白芷一個蒙頭蓋臉,其他人全是坦坦蕩蕩,白微、沈雍、沈覺、阮淇個個拱手為禮,白芷輕歎一聲推開了兜帽。
兩邊都沒有說話,很有默契地繼續看柳嘉雨,不一會兒向九明戴著鬥笠出來了,對柳嘉雨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兩人走過幾條巷子越走越偏,柳嘉雨不肯再走,兩人爭執了起來,向九明親口承認了當年是他做下的。柳嘉雨道:“男子漢大丈夫光明磊落,您為什麼不站出來承認呢?”
向九明道:“那你父親就白死了,他要我活下去,我就活下去吧。”
柳嘉雨驚呆了,覺得這話好像是有道理又好像有哪裡不對。向九明道:“好孩子,你……”
柳嘉雨道:“我不會把您說出去的,您自己保重。以後恕我不能再拜見您了,”邊說邊給向九明磕了三個頭,“從今往後,姓柳的不想再跟您有什麼關係了。”
她下拜的時候向九明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終於說:“你走吧。”
柳嘉雨身形一消失,向九明便將信取出一下一下地撕著,撕到第三下,沈覺身後一個年輕男子出聲道:“喲,忙著呢?”
向九明猛一仰頭,鬥笠掉了下來,屋頂牆上刷刷跳下十幾個人來,沈雍也攜阮淇躍下,隻有白芷站在房頂――她一直目送柳嘉雨走出小巷進到大街才轉過頭來。
向九明被兩人按在地上,說:“……誤殺之後我也很後悔,從此不再踏入江湖,隻好委身王府做個供奉苟延殘喘再也稱不得什麼江湖大俠了。”
一個譏誚的聲音傳來:“王府供奉著你你還委屈了?殿下,狗才就是狗才,你把他當人才養他還不習慣了。”
五王是個身形微胖的男子:“哼!走!”
林駿對沈雍道:“快些料理了這個東西,回來外公還等著你吃酒呢。”
向九明此時進退無路,沈雍將劍遞給阮淇:“先生,給。”
白芷看著一灘鮮血滲出了他的胸口,與平常人彆無二致,沈雍歎道:“先生,他還活著。”阮淇連刺十三劍,一劍一劍的數著他的親人,終於泣不成聲。沈雍垂下眼睛:“送先生回去,這裡收拾一下。白兄……”
白微道:“阮先生大仇得報,了卻一樁心事,可喜可賀。我們隻是路過看個熱鬨。令表兄不是還有約麼?等沈公子閒下來在下再登門拜訪……”
沈雍已躥上了房頂。
白微心說:你不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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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站著沒動,輕笑道:“沈公子,人生何處不相逢。”
沈雍不知道要該什麼表情來對她,隻好麵無表情。少年的心思難懂也好懂,它不需要鼓勵自己就能勇往直前,哪怕沒有回應。沈雍是個複雜的少年,卻也脫不了那一點最初的綺情柔思。
最後隻說出一句:“我來送螃蟹給外祖父的。有很多,要嘗嘗嗎?”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