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勉強硬地抗拒跟顧清羽走, 他以為顧清羽是個不相乾的人,就一定不能讓他知道自己家出的事兒。顧清羽路過,就讓他過去得了。自己跟閨女還得接著鬨, 叫個外人看到了, 像什麼話?
“我好得很!”他說,“五公子,見笑了。”
顧清羽連他老底都摸得差不多了, 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勸道:“無論什麼事情, 都要養好身體才能辦。否則隻會耽誤正事。”
蘇晴“哈”了一聲:“你想去哪兒啊?我那裡現在蟲子比人還多了!”姚勉吐血, 她瞬間套了個debuff,不敢過份刺激姚勉了。
顧清羽看似溫雅,內裡也是個敢反親爹的主, 姚勉最後被顧清羽帶走了。逍遙府已經被這位老先生搞得中蠱的比正常的人多了, 帶過去都不知道還有幾個人能照顧他。再看蘇晴, 從姚勉吐血開始就心神不寧,也不像是能照顧好他。
顧清羽進門之前,先讓人傳話,叫白芷避一避,他也擔心老頭進門之後, 白芷身上的長生蠱再出夭蛾子。
警示傳來,白芷還算從容,白及、紀家兄妹、左虹都急了,拿把白芷鬥篷兜頭一罩,擁簇著她從後門避開了。
蘇晴有些不在狀態, 她做好了與姚勉硬杠的準備, 一眨眼,親爹吐血了, 好像也不能趁他病要他命,不得不又勉強跟著顧清羽到了他的地盤上。
顧清羽安排姚勉住到客房,不許任何人接觸,才問蘇晴:“你打算怎麼辦?”
【怎麼辦?難道我能殺了他嗎?】蘇晴卡了一下殼,說:“我先看看他怎麼樣了。”從外表來看,姚勉的情況並沒有那麼糟糕。白微請的大夫此時也到了,姚勉死活不肯讓大夫瞧病。大夫見多了這樣的病人,也不生氣,抄著手在一邊站著,等病人跟家屬吵完架。反正白微已經預付了診金,大夫等得起。
白微還指望著姚勉把蘇晴帶走,對姚勉的病情很是熱心,道:“前輩既然已經進了我顧家的門,何必再推辭家師的美意呢?”搞得姚勉有點下不來台,閉上眼睛不說話了。白微對大夫使了個眼色,大夫過來一摸脈,請白微到一邊說:“年老體虛,還吐血了?那這就不好說了,得看命。先吃幾副藥吧。”
姚勉年紀奔七十去了,人生七十古來稀,現在就死,他都不算短命。所以大夫說得很淡然,並沒有為難的樣子。白微也很淡定:“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上了年紀了,吞咽本就困難,他還有些痰喘,一定不要硬灌!”
白微問個差不多,請大夫出去,多付了診金。
兩人一走,蘇晴就炸了:“你怎麼回事?”線索在她的腦子裡串了起來,姚勉突然出現、在她四十歲的時候讓她回家結婚?難道?
顧清羽反而不太緊張了,心道:【原來如此。】即便是此刻,他也不想讓白芷出來給姚勉把個脈,白芷的脾氣肯定跟姚勉不對付,萬一被姚勉發現了“外孫女”,又是一場撓頭的官司。
蘇晴也沒想到讓白芷給姚勉看病,這倆人她都不待見。想了一想,說:“吃藥,吃完了跟我走!”
姚勉冷冷地說:“跟你走?乾什麼去?看你那些無禮的東西嗎?”
喲嗬!這個時候還嘴硬啊?蘇晴磨牙:“你徒弟呢?”
病死了嘛,倒黴孩子養蠱反噬姚勉都沒來得及救。蘇晴長歎一聲:“你到底怎麼回事?不說我走了!你隻管殺人,看能不能要脅到我!”
姚勉的臉麵丟光,隻能實話實說:“誰能要脅連親生父親都不要的人呢?說什麼?人要死了不是常有的事嗎?江湖中過我這把年紀的,沒幾個!”
蘇晴沉著臉:“跟我走,解了他們的蠱,我給你養老送終。”
姚勉可氣壞了:“你養我?!!!你能養好你自己再說吧!”
顧清羽急忙攔著:“你們都冷靜!”
看到他,父女倆才想起來這是在彆人的地方,都有點訕訕。顧清羽道:“姚前輩,我看您不妨就聽了令嬡的。”姚勉訕訕地:“哦。”突然想起來――“你怎麼知道她是我女兒的?”
他是個守禮得近乎刻板的人,腦子卻是不笨的,咣咣咣咣,腦子裡燈泡一個接一個亮了起來,問道:“你們認識?”
太認識了,負距離的呢!顧清羽的表情毫無破綻:“前輩忘了,我才接王禦史回來。”
姚勉還是覺得不對,蘇晴一聲冷笑:“又琢磨什麼啦?要不咱們聯手,把他搶回去?”
姚勉又要吐血了,蘇晴才住了口,對朱跟來的人說:“還不攙他走?”
一行人挾了姚勉回逍遙府在陸上的彆院,連大夫給開的藥都沒帶上。他們一走,白芷就被白及扶了回來,上上下下的檢查,就怕這位老先生在這裡留了什麼手段。等她檢查完了,顧清羽才說:“安心了?放心吧,縱使是蠱王,也沒有那麼多的蠱可以浪費,他現在的心思在蘇晴身上。”
白芷道:“要不咱們走吧。”
顧清羽想了想:“好。傳令下去,咱們後天啟程。”
從這天晚上開始,上下人等就都開始打包行李了。紀子華兄妹的衣服再快也要第二天才能拿到,就幫著打包,結果發現根本插不上手。顧府的仆役做這些事非常熟練,紀子楓擔心地問:“哥哥,咱們好像沒什麼大用。”被紀子華捂住了嘴:“那你不會學著點?”
第二天,依舊是打包行李的一天,白芷卻很輕鬆,穿了夾衣,給白及上課,順手把紀子華兄妹也帶了來。白及的數學課已背完了乘法表,白芷不客氣地檢查完,又出了一大張卷子讓他做。再問紀子華兄妹的文化水平,兩人也識字、也會一點算術,紀子華偏門的學問也不少。
白芷第一件事就是薅了倆人來抄寫,先把白及初學的三首詩抄個二十遍。
紀子楓自己抄寫背誦倒老實,但是為哥哥說了句話:“三小姐,我哥哥識字兒的,您……教他點彆的?”最後一句說得有些怯。
白芷道:“你不懂。”紀子華什麼都能乾,但是從來沒有條件有一個係統的學習。他造假是行的,模仿上非常有天賦,然而如果不想靠撈偏門吃飯,就得跟白及一樣,老老實實從頭學。
紀子楓不敢多言,低頭抄寫。
抄到一半,白微急匆匆地趕來,問白芷:“懸絲診脈……你能讓蠱王不發現是你嗎?”
白芷問道:“怎麼?他扛不住了?沒那麼快吧?我看他的麵相不像是馬上就死的樣子。你們仨,老實點兒,接著寫!回來我檢查作業!寫不完加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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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屋子,白微才說:“對,是不像馬上就死,可你想想,他跟誰在一起呢?”
“不能夠吧?那一位也不是個會弑父的人。”
“肯定不是故意的,也肯定說不到一塊兒,說不到一塊兒,一氣。不就壞了麼?”白微直撇嘴,“蠱王有些名不符實啦,這樣一位老前輩,什麼場麵沒見過?居然就被氣壞了。”
真的“壞”了。
白芷道:“你這口氣,還挺遺憾?”
白微與她咬耳朵:“你不想他把蘇府主帶走嗎?”
“不想,”白芷乾脆地說,“反過來還差不多。你這想法很危險啊!”
“蘇府主是什麼人你知道的,現在她見到了師父……”
“等她想乾點什麼了,你再操心也不遲。是你師父讓你來的?他又心軟啦?”
白微翻了個白眼:“就剛才,蘇府主帶人上門來了,蠱王又被氣了一場。”
“哦艸!”白芷說。
“走吧。”
蘇晴並不想見白芷,顧清羽也體貼,讓她在隔壁坐著。從客房臥室裡拉出絲線來,白芷遠遠坐著,懸絲診脈。這一回白芷看得尤其仔細,蠱王身體裡也有蠱,如果沒有這蠱,可能他已經掛了。
診完了脈,總要見一見病人家屬。顧清羽作陪,白芷與蘇晴麵麵相覷,白芷先開的口:“他在靠蠱續命。蠱我不是很懂,但是從人體來說,頂多也就半年時間了。不過凡事總有例外,那個就看各人的運氣了。”
蘇晴有些憔悴,這種發自內心的疲憊是每個遇到無法溝通的父母的子女都有的無奈。姚勉吐血之後,她就發誓,先不與他起爭執了。然而隻要一說話,姚勉總能拱起她的火,她也總能氣到姚勉。
晚上大家都要休息,算是相安無事。逍遙府的蠱還沒解,蘇晴還得見姚勉。話不投機半句多,蘇晴又戳到了姚勉的痛點,姚勉又是一口血。
沒辦法,隻能把他帶回來見白芷。
對這種命不久矣的親爹,還真沒什麼好招數。白芷隻好說:“那蠱怎麼辦?”蘇晴的頭也疼了起來:“我會想辦法的。”兩人又沒了話,就在白芷要離開的時候,蘇晴問:“有沒有讓他安靜下來的辦法?”
顧清羽看了她一眼,蘇晴道:“看我乾嘛?他又要纏著我,我又不能氣他,還能怎麼辦?”
白芷道:“您想讓他安靜到什麼程度?一口氣睡半年都行,我這就去配。可這不能延長他的壽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