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抬腿就走,顧清羽猶豫了一下,也隨即轉身。兩人都明白,他們一旦軟弱,這棋就下不下去了。兩人也都沒有去配合姚勉的意願,開什麼玩笑啊?就因為他要死了,彆人就得圍著他轉?咋想這麼美呢?
走得遠了,白芷才停下步子,白及小跑著跟上,把拖到地上的被角理了起來:“師父?”他知道姚勉與白芷的關係,非常擔心白芷的處境。
白芷道:“沒事,回去給你講卷子,看看紀仔他們今天的作業寫完了沒有。明天要上路,把隨身的物品都帶齊了,作業本子要帶上,不要裝進箱子裡了,路上還要講呢。”白及拎著被角:“好。”心裡卻想:【可惜沒有帶冬天的鬥篷,不曉得紀姐姐的針線活怎麼樣。】
師徒二人回到住處,紀子華兄妹倆的作業已經寫完了。紀子華在一邊練功,捏著個金錢鏢練準頭,紀子楓坐在一邊,已經動手縫起了鬥篷。
白微給白芷打包了許多衣物,卻沒有想過白芷會出現這個狀況,厚衣服都沒有帶。紀子華眼尖,紀子楓也是慣常照顧人的,由紀子華討了些布料,紀子楓得空就開始做鬥篷。不講究繡工的話,鬥篷是非常好做的。紀子楓比著白芷的衣服尺寸裁好了料子,正在鎖邊。
白及露出了滿意的笑容,白芷則微訝:“你們的衣服就快得了,秋衣還沒到時候做呢。”紀子楓道:“大小姐總裹著被子怎麼成呢?”紀子華也一鏢扔到了靶子上,走過來說:“她會做的。”
白及道:“我看正需要呢。”
白芷將三人都叫過來:“講作業了。針線放下吧,我怎麼著都能對付得了,也就幾天的功夫。都坐。”
內容很快講完了,吃過了午飯,白及悄悄溜出去找白微。白微已經從顧清羽那裡知道了事情的經過,對蘇晴頗有些不滿,小聲嗶嗶:“這下好了,又添了一件麻煩事兒。”他一直樂意師父有個完整的家,得享天倫,但是姚勉父女倆是真不合適。白微問白及:“你師父怎麼說的?”
“師父說,明天啟程。”
白微樂了:“她倒心大!也好,就當沒有這回事!”
白及小聲問:“那以後蘇府主要是再找我師父的麻煩,怎麼辦?”姚勉也就半年好活了,等他死就行了。蘇晴可不一樣。
白微也學白芷揉揉他的頭毛:“她,你就更不用擔心啦,你師父不會受製於她的。”
白及還要說什麼,商陸匆匆跑了過來:“二師兄,本家的消息,要我們支援。”
“什麼?本家出事了?”
商陸道:“不是,不是本家,是出事了。悖∈欽庋的,陳王和世子不是帶著王禦史回京了嗎?他們路上不斷遇到刺客,開始隻是尋常人,後來出現了些高手。世子與本家有交情,北上走了一陣兒,發現不對勁,向本家傳訊。本家在南邊沒什麼高手,知道師父南下了,就來求救。”
白微反問道:“沈家呢?他不是沈雍的表哥嗎?”
論親疏,也該是沈家先動。商陸想了一想:“沈雍是不是閉關了?這個時節閉關,是有點不對。沈家現在出名的是他的堂叔沈清?哎喲,這裡頭是不是有什麼故事呀?”
他雖然萬事不上心,經曆過顧家的複雜局麵,也養成了點條件反射。白微更是門兒清:“沈雍恐怕抽不出手來了,就算他能抽得出手來,他們家老太君也得讓他乾更重要的事,先保他自己的勢力。”
“那怎麼辦?管不管?”
白微道:“走,咱們去見師父,管是肯定要管的,姿態也要做出來。隻是刺殺陳王與世子?得乾係到朝廷的勢力,不能一拍腦袋就衝上去了。”
事情是明擺著的,林駿是不能不救的。官場對江湖的影響沒那麼大,但是本家那兒有一城的勢力,就不免與之打個交道。
師兄弟二人帶著本家派來的送信人見了顧清羽,來人說得比商陸更清晰:“北上不過幾十裡,他們便遇到了意外。先是道路兩旁有山石滾落,接著是有饑民為盜。最後圖窮匕現,才覺出陰謀來。屬下們也不敢耽擱,正在護送他們儘力趕路,越往北,道上就越沒有人敢動手。至於官場中的事,就不歸咱們管了。”
顧清羽對白微道:“我與商陸同去,你和你師妹在後麵慢慢走。”
白芷現在情況不明,她自己說不妨礙動手,然而精神一直不好,顧清羽也不放心她去打打殺殺。
白微點頭:“好。我想,頂好還是問明白世子這回究竟是跟誰對上了,王禦史乾係到賑災的事情,這個咱們責無旁貸。對方阻撓,恐怕未必隻是為了賑災一件事吧?當年您不是也遇到了?”
背後的利益糾葛什麼的。再有,這邊還有一個陳王,萬一涉及到什麼皇室秘聞,白微一萬個不願意摻和進去。
“你問那個做什麼?”門口傳來白芷的聲音,懶洋洋的,她依舊裹著條被子,聲音帶點倦,“有功夫問這個,不如去找找是誰攔的路,與咱們有沒有舊怨。有,咱們按江湖規矩辦,管他是要殺誰!我了結恩怨,彆人因此得到什麼又失去什麼,乾我何事?”
白微眼睛一亮。
本家來的信使祝瓊躬身道:“這個屬下倒略知一二,朝廷裡阻撓的是兩股人,一是貪墨的那一夥,二是陳王的兄弟安王。這個咱們可以不用管,世子想必應付得了。攔截的人裡,幫派也有幾個,都蒙麵,不肯表露身份,但是能認得出來‘如意拳’、‘白虹劍’等幾派的功夫。刺客倒是認出了兩個,一個是‘無孔不入’,一個是‘混江龍’。”
“無孔不入”是指這個人不知道怎麼就混到目標身邊,接著就得手了,江湖上幾乎沒有他與人交手的傳聞。“混江龍”顧名思義,水性極佳,在水網密布之地行刺再合適不過了。
白微問道:“這些人,與咱們都有什麼夙怨嗎?”
“這……”顧家在江湖上的人緣平平,知交不多,恨顧家的人不少。
白芷道:“找有實據的,咱們篤定占理的。”
顧清羽道:“這些我來辦,祝瓊,你隨我走,現在就動身,咱們路上細說。你們兩個收拾好行李就走,記住,不許節外生枝,也不許倉促趕路!阿芷,不要仗著自己是大夫就不愛惜身體!二十幾年來,你我都沒有發現的蠱,不簡單。”
“是。”
祝瓊吃了一驚:“怎麼三小姐玉體有恙?”白芷進來的時候他就看出臉色不對,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問。
白芷道:“沒什麼,人生體驗嘛!你們忙。”順手給祝瓊扔了瓶藥,顧清羽等人的急救包是她剛補充的,這個人卻是新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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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羽帶著祝瓊、商陸等人輕裝簡從,飛馬而去,留下白微與白芷。他的叮囑不是廢話,如果沒有“不許節外生枝”,可能倆人就得再去搞一搞姚勉,白微還得盯一盯蘇晴。如果沒有“不許倉促趕路”,白微可能轉眼就追上去了。
現在他留下了話,兩個人再想鑽空子,也得做得委婉一點。
第二天,照著原計劃出發。
白芷被塞進了馬車裡,白微獨自去向蘇晴父女告彆。客房院門口,與朱寅打了個照麵。白微是真心不理解朱寅為什麼要跟著蘇晴在這兒討姚勉的沒趣,還是擺出了客氣的麵孔:“朱前輩。”
白芷告訴過他,朱寅的功夫不差,讓他對朱寅禮貌一點,彆討打。朱寅道:“白少俠。”
兩人氣場不合,白微一把年紀還被稱作“少俠”,麵皮抖了一抖,問道:“老前輩和蘇府主可還好?”
“還好。”
話不投機,白微道:“我來道個彆。”
沒有顧清羽,沒有白芷,白微用很官方的態度向二人道了彆。近來破事太多,蘇晴精力損耗沒有與他計較,隻盯著姚勉,怕他作夭。孰料姚勉居然沒的挑剔顧清羽和白芷的禮儀問題,也沒有問他們怎麼樣了,而是和藹地說:“這幾日叨擾了,你們隻管忙你們的事情。”
有長生蠱的先例,白微極小心克製地離開,回去後又讓白芷給隊伍裡檢查。白芷已經緩過來了,道:“安全。即便是蠱王,有我在,想要不動聲色的下蠱,也得是極罕見的蠱才有效。你笑什麼?世上所有的東西,都是金字塔型的,越是高端的數量越少。如果蠱真這麼好用,江湖龍頭就不是南沈北顧,至少得加上一個蠱王。逍遙府弄成現在這樣,是有心算無心。”
從長生蠱的陰影裡慢慢走出來,她對蠱王的忌憚也少了許多,更能冷靜地對待了。
白微點點頭:“好吧,這個隻能你辛苦辛苦了。”
白芷取出一枚哨子來:“有這個,一般的蠱沒問題。”
白微不再與她閒話,上了馬,將隊伍巡了一回。押隊走了,第一天,路上太平。晚間,從本家與顧府自己的消息網得到的反饋,顧清羽路上沒有遇到危險。白芷還不放心,讓白及去找到包打聽的鋪子,得到了相同的消息。
白及回來說:“我還問了沈家發生了什麼事,他們說,沈少主出關了。對了,沈清也離開了。我又問包打聽去哪裡了,他們說,包打聽好像去了青江邊的常家堡。”
紀子華咬著跟狗尾巴草,倚在門框上說:“小少爺,可以呀!夠機靈。”
白及道:“那是,我是跑腿打雜的出身,當然要機靈一點。”
白芷有點高興,白及自己肯把這出身說出來,就是已經沒有那麼在意了。“是好事,好了,都去做晚課!明早還要趕路呢!”
她自己也得不斷地運功、配合藥物,以期儘早化解完長生蠱。等蠱化完了,她還想去找銅鈴婆婆,接著學這蠱術。銅鈴婆婆住得比較偏僻,缺醫少藥,正好帶白及去做好事,也好鍛煉白及的醫術。白及在安州已習了一些普通的藥材,粗識了點人體結構,白芷算了一下,等自己化完了長生蠱,再趕到銅鈴婆婆那裡,足夠他把基本知識學個差不多,可以上手實踐了。
正好!
完美!
白芷很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一早,繼續趕路。她不太擔心顧清羽的安全,江湖上敢冒著惹了顧家、惹到她的風險對顧清羽動手的人可不多。而與她有約定的薛劍客不是彆人,正是江湖上最厲害的殺手組織風雨樓的頭子,薛劍客說過,不動她身邊的人。
中午在一處野店附近紮營的時候卻出意外――
顧家的車才停下,白芷披了紀子楓趕製出來的鬥篷下車活動筋骨,白及被紀子華拉到一邊教他拿草莖編東西玩兒。白及右手還是略不如左手,編得有點慢,白芷道:“不急,慢慢來。”說著,提氣而起,站在了車頂上:“悖
白微安排好飯食,抬頭看到她:“你乾嘛?”
白芷道:“他來了。”
姚勉騎著頭小毛驢,慢悠悠地晃了過來,後麵是氣急敗壞追來的蘇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