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隱形人突然出現, 情況不大對。白芷往他們身後看去,隻見這兩個人也是秉承了顧氏的風範,帶了龐大的隨從隊伍來。
【老頭子叫他們來的?還是三伯把他們打發來的?否則他們使喚不動這麼大的非場。】
顧絲語和顧弦音雖然有兩個人, 看配置也是護衛、侍從俱全的, 人是騎著馬,身後還有車,看起來是還沒有安置進城裡, 就拉過來恭迎顧鬱洲了。
一騎飛出, 卻是商陸:“老爺子, 兩位師叔來了。”
人就是顧鬱洲調過來的,不用通報也知道,顧鬱洲還知道, 顧翊徵把顧炯也給派了來。白芷向商陸使眼色, 商陸道:“師兄他們正在準備給兩位師叔收拾出住處來。”這麼些人再安排下來, 夠讓人撓頭的。
顧鬱洲點點頭。
顧絲語與顧弦音並轡而來,到了跟前一齊下馬,動作一致地跪下:“恭迎父親。”
顧鬱洲道:“回府吧。”
天下父母疼小兒,顧鬱洲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他最喜歡的是長子, 最冷淡的卻是這一對雙生子。從他的表情上看不出喜怒,饒是白芷嘴賤,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隻在雙胞胎行禮的時候將馬拉開一點,以示避讓。雙胞胎對白芷還算和善, 雙方有過一些交情, 白芷離開連天城的時候也留給他們不少東西,在顧鬱洲麵前, 雙方都沒有表示。
雙胞胎似乎是習慣了有這樣一位父親,利落地回去上馬,撥馬加入了隊伍。白及跟在後麵,好奇地打量著這一對雙胞胎,他們比自己稍大上兩歲的樣子,衣飾華美,卻麵無表情,仿佛兩尊精致的人偶一樣。【師父的家裡,都沒有醜人。】白及稍稍有點自卑。
奇怪的父母多得是,虐待孩子的也有,但那都是有原因的。白及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對兒女,顧鬱洲會沒有任何親近的表示?大家都說師祖跟老爺子不大對付,在白及看來,老爺子對師祖比對這一對漂亮的雙胞胎要親昵得多。
【要不要問問師父是怎麼回事呢?】白及思索著。
白芷也在思考,這對雙胞胎是乾嘛來了。畢竟自己的兒女,比對外人是關心的,但是放到所有的子孫裡,顧鬱洲對他們是忽視的。不被重視的人突然出現,必有緣故!
但是顧鬱洲不說話,雙胞胎也作麵癱狀,整個隊伍都陷入了死寂,安靜地回到了城裡。沉重的壓迫感,讓他們沿途經過的街道都跟著安靜了下來。叫賣的小販一聲吆喝卡在了嗓子眼兒裡,等隊伍走完了,才大口地喘氣:“親娘哎,嚇死人了。”
顧府前的街口,顧清羽已出來迎候了,他旁邊還站著一個人――顧炯。
【難道出了什麼意外?】白芷心中暗驚。近了一瞧,顧炯的表情還算平靜,氣色也不錯,不像是本家遇到什麼劫難的樣子。
行了禮,往堂上一坐,顧鬱洲理所當然地占據了主位。顧炯老老實實站在正麵彙報:“父親聽說您讓叔叔和姑姑要南下,就說,他們兩個從來沒出過遠門,命我送一程。”
顧清羽與白芷都看向顧鬱洲,顧鬱洲道:“哦,那送到了嗎?”
這話像是趕人,顧清羽應聲道:“送到了也辛苦了,住下歇一歇再回去。”
兩人杠上了,按照經驗,顧鬱洲肯定會反擊到顧清羽生氣,不想顧鬱洲微笑道:“也好。住哪兒?”
顧家的擺譜程度江湖罕見,塞一個顧鬱洲已經吃力,再塞三個人……顧炯有些坐立難安地。顧清羽道:“空地多著呢!”沈雍他們走了,就把顧炯安排進沈雍之前住的地方,雙胞胎都大了,要分開住,客院還是有的。
顧鬱洲但笑不語,白芷直覺得有問題!
父子鬥法沒個結論,顧清羽也覺得自己這回贏得怪怪的。他現在住陸英的院子,回去一坐下,陸英就來了:“阿炯的院子倒是住得下,兩位師叔帶的人多,恐怕是住不下的。彆院預備做慈幼局,已經撥給師妹了,那邊孫先生、張師傅正在量房子做改建。印世伯他們早先就說過,最近要過來探望您。隨從們我已讓人包了一座客棧來安置,可是貼身的護衛和侍是不能離開的。”
結論就是,住不下!
顧清羽道:“在這裡等著我呢?不能讓阿炯就這樣回去了。唔,讓絲語先住在阿芷那裡吧,她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有個人照應也是好的。弦音……就住在阿炯隔壁。”
於是,白芷回房就遇到了顧絲語,兩人相顧無言,白芷總覺得這是老爺子的陰謀,具體是什麼陰謀,猜不出來。
顧絲語很少說話,紀子華兄妹倆很緊地給她安排住的地方怕她挑剔,她也沒有什麼表示。連天城寬敞,顧絲語在連天城住得並不寬敞,紀子華兄妹倆真是多慮了。顧絲語除了兩名護衛,還有四個丫環,以前顧絲語的丫環白芷也見過,這回一個沒帶,這四個都是生麵孔,年紀比顧絲語還小,約摸十歲左右,俱是腳步輕盈,頗為靈動。
【她們跟白及交手,勝負未知,白及還可能會吃虧。】白芷作了個評估。隨口安排:“遠道而來一路風塵,都先洗沐休息吧。”
顧絲語道:“好。”
白芷心頭一動,對左虹道:“你在這裡聽風,我得去見大哥。”
出了門,卻是先拐去見顧清羽,顧炯也在,幾人碰了頭,白芷問:“怎麼回事?近來有什麼事發生嗎?”
顧炯與顧清羽對望一眼,顧清羽道:“老爺子近來對你指手劃腳了些什麼?”
“啊?”
顧炯道:“看到那位小姑姑的侍女了嗎?”
“對,有點奇怪,沒見過那樣配丫環的。”一般人家都會配些與小姐年紀相仿的丫環做伴兒,可是這位小姑姑年紀不大,身邊丫環更小,怎麼一個年長理事的也沒有呢?
“是老爺子點名的。”
“啊?”
“那位小叔叔的侍從,也是這樣。”
顧清羽道:“都是天資不錯的孩子,難道他要重振新培養勢力、重振旗鼓?不應該呀。”
幾人百思不得其解,顧炯道:“五叔,我多留些日子吧。一來有個照顧,二來已經入冬了,實在不行,咱們設法接老爺子回去過年。”
顧清羽無可奈何:“也隻好這樣了。”又叮囑白芷一定要謹慎:“他獨斷專行慣了,彆以為他會比蠱王好,蠱王比起他,隻是個單純的傻子。”
“知道啦。瞧您,大哥這麼遠的路過來,就看您生氣了,大哥,一路可好?”
顧炯歎氣道:“不是很好。”
之前隻顧著討論老爺子又要作什麼夭,此時才有功夫說一路上的見聞。顧家鎮著了不少小鬼,但顧家畢竟不是皇帝,道上也是殺戮不斷。“翻舊賬了宿怨的多了起來,還有趁機搶地盤的。”
即便是顧鬱洲當家的時候,道上的仇殺他也是不禁的――哪怕是顧家的附庸,如果是私人恩怨,顧鬱洲也得放他們自行解決。這是江湖的潛規則。隻是那個時候,顧鬱洲威名赫赫,少有人敢乾得出格,諸如虐殺、滅門之類是極少發生的。
本家出事的時候,道上很是亂了一陣子,以殺止殺讓道上平靜了。後來白芷隨著顧清羽南下,顧鬱洲更是神隱,道上的人又開始人心思變了。這回他們不去惹顧家了,私下鬥得卻越來越厲害。
行走江湖,誰還沒幾個仇家?沒有仇家的,隻要名氣夠大,也會有新生代以挑戰、打敗成名人物為目標。北方道上又熱鬨了起來。
顧炯道:“亂,非常的亂,好些小派寧願不要了自己的山門,也想投效本家,隻求安穩。路過夷山的時候,夷山張家火光衝天,我派人去看了看,卻是無定盟的殺上了門。他們不敢惹我們,張家才算留下了一顆種子,我把人送回本家先照看了。”
“滅門?”
“張光先打抱不平,遇到應紀的獨子調戲良家婦女,失手把應紀的兒子打死了。應紀當然不肯甘休,反過來要張光先絕後。無定盟亦正亦邪,答應了為應紀出頭。”顧炯邊說邊搖頭。
他又說了一路上還三、四次被拉去做裁判,都是江湖同道比武。而且看比武的結果:“除了明智道人與塗澤是真的切磋,剩下的又是結了冤家,”說到最後,顧炯突然感慨,“我們確實不如老爺子,難怪他老人家要生氣了。他老人家主事的時候,哪有這些事情?慘!”
這話顧清羽不愛聽,鼓勵他說:“打起精神來,他也不是一出生就什麼都會的!你是小時候萬事不上心,多曆練曆練就好了。”
顧炯笑笑:“噯。好在咱們還是安穩太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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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顧炯是烏鴉嘴還是怎麼的,從他說完“安穩太平”之後,白芷就總覺得要有事發生。她自己盯緊了顧絲語,卻丁點問題也沒發現。
顧絲語以這個年紀的孩子少有的自律生活著,她話還不多,事也少,隻有在讀書或者習武有不大明白的時候,才會很客氣地問白芷能不能給她講講。
白芷對這些事情從來是不拒絕的,顧家的武功她也有心得,以往也偶爾與顧絲語講點竅門。稍有一些醫藥知識是高端一些的江湖人需要有的技能,顧絲語也在鑽研,在這方麵白芷可以說的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