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兒!”當熟悉的聲音響起時, 有那麼一瞬,她以為是幻覺。待看到那人當真出現在麵前, 笑得一臉燦爛時,才有了真實感。
“你……怎會在這兒?”她嗓音清冽, 少了少女該有的溫柔,卻依舊好聽。隻是一貫平靜無波的聲音,此時卻有了波動, 讓聽到的人, 越發開懷。
“顏兒真是狠心, 我若不來,你是不是就想不起來回去看看我?”司徒瞮笑道, “這不要過節了, 你不回來, 我就隻好來找你嘍。”
這話有些耳熟,似乎曾經, 他也說過類似的。
她想了想, 忘記是何時聽過了。索性也不重要, “這裡風光好。”
司徒瞮上前, 伸手抱住她。久久才歎了口氣,鬆開手:“顏兒喜歡就好。”
他的懷抱寬厚,溫暖。他的動作乾脆坦然,沒有一絲曖昧,讓她十分自在。於是,她也淺淺的笑了起來。有朋自遠方來, 不亦樂乎。知已久彆重逢,總是讓人開心的。
引著他進屋,分賓主而坐。讓人送上茶水,就把閒雜人等打發了。
司徒瞮又開始給她說離後種種,自然難免說到,新皇登基。本來並沒有這麼快,便是四皇子本也不一定能登上皇位。隻是沒想到,當了幾十年太子的太子,居然等不及,造起反來。不但如此,還殺了其他跟他相爭的兄弟。最終結果,自然是造反被鎮壓,太子見事不可成,乾脆也自儘而亡。皇帝被幾度刺激,直接癱了。而剩下的皇子裡麵,便隻有四皇子能立時登基,穩定大局。
於是,四皇子便登基當了皇帝。不管旁人如何猜測,如何不甘,事實已定。
四皇子登基之後,就大封有功之人。而理所當然的,也說到了他的賜婚事件。“這件事,我卻要跟顏兒你說聲對不住。”他拿了個明黃色錦帛出來:“這是給你的。你若是不高興,儘管打我出氣。”
季顏不解,將之打開,看完內容,微微發愣:“怎麼會?”這確是聖旨,而被賜婚的人,男方正是司徒瞮,而女方,卻是她——季顏:“皇上怎麼會允?”她甚至不在身邊,沒有接旨。“你……”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司徒瞮心虛的打斷她的話:“你的心思我懂,我亦知曉,你是懂我的心思的。你這些年離我甚遠,為的也是讓我淡忘這一切,重新開始生活。這些年,我亦猶豫過,嘗試過。然爾,如果最開始,還是因為那些不太成熟的原因,因為一些陰差陽錯的理由而造成的。可如今,我卻是真的,非你不可了。”
此時的他深深的明白,如果這世上沒有她,那他這顆心,就隻能缺著那一塊,空著。以他的性子,斷乎不會找一個人將就。有皇兄在,他可以儘情任性,不過是一生不娶,皇兄定會給他過繼子嗣,不會讓他死後無所祭。可偏生遇著她,更讓他知道,那一塊空缺,由誰才能填補……這是他的幸運。可她的與眾不同,是她成為這必不可缺的理由,亦是他不能如願的根本。
雖他心底苦笑,麵上的表情卻堪稱平和:“這麼多年下來,足夠我看清一切。而你教我的那些,卻也對我影響深遠。我自知非你莫屬。因此,我向皇兄求了這份聖旨。終我一生,它對我都是有效的。於我,絕不會再出第二張。我亦知道你的心思,因此,這份聖旨並未過了明路,隻由我親手給你。你若願,它便有效。你若不願,便隻當從未開啟。我隻擔心,我做這一切,並未征求你的意見,怕你心中不喜。”
季顏啞然,久久無語:“這對你,不公平。”
“我覺得開心,這便極好。”司徒瞮笑道。至少,有個目標讓他追逐。否則,他的餘生該是何等淒涼。
“我正準備……”出海,以後怕是再無相見之期。
隻是話未儘,就又被他打斷:“我知道顏兒準備出海,所以我這才急急的趕了過來。”
季顏不解,“??”
“我來,就是為了跟顏兒一起出海。”
“你也要出海?”季顏這下是真的驚訝了:“你,何必!”他在這裡有榮華富貴,有父母家人。有他皇兄在,他可謂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反觀跟她出海,前途渺茫,生死難料。
“我的心意顏兒一直知曉,我自知今生不會再改。可顏兒不知,怕也不信。這聖旨,不過是給旁人看。我跟皇兄說過,我的王妃隻會是顏兒。若是今生不能在一起,二十年後,讓皇兄給我過繼個孩子也就是了……”若是不知那門派規矩,他到還機會。此時知了,反而再無機會。這才叫命運弄人,此時他做什麼,都是不夠的。
他又道:“顏兒不必覺得不安,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是我自己心有殘缺,非你不可,卻不關顏兒的事。若非有顏兒,我這心,怕是要殘缺一世……我當然亦奢望將來有一天,顏兒會對我動心,若當真有那一天,我必是歡喜高興。若是不能,我能陪伴顏兒一生,與你看儘世間美景,亦是幸事。”
季顏一時間實在不知該如何應答,他將所有的話都說儘了,讓她無話可說。她,不是不感動,隻是大概真是沒有緣份,到底就缺了那份悸動。
“係統,你可知道他原來是個什麼結果?”
【死了。】
“死了?”
【原來的世界裡,林如海沒有你這麼個厲害的女兒。你們初見那回,他就受了重傷,後追兵又至,他當時就為了保護司徒睿而死。因他這一死,皇帝沒了個兒子,心中悲傷。皇家的人最會遷怒,怪不了自己安排不妥,怪不了自己教子無方,導致兄弟相殘,就怪罪林如海嘍。司徒睿這個後來的皇帝也一樣理由的怨怪他,所以林家才會那麼慘,家財散儘,斷子絕孫,名譽掃地……而當時參於的人,全都抄家滅族,沒一個落得好。】
“原來如此。”
她看向司徒瞮:“對於出海,你可有章程?”他與她不同。她要出海,隻要跟海商說好,搭個船,付些銀子就行。可他不一樣,他的身份貴重,規矩多,講究多。
司徒瞮一聽她的話,大喜。這表示,她同意他的跟隨了。“我買了個船隊,船員也是現成的。還從海軍那裡調了幾百個人……你放心,不會耽誤太久時間。最多一個月,我們就能出發。”
果然,不簡單。
“你來安排就好。”
聽了這話,他徹底安心。至於旁的,他反而不急。他對她的感情,不再是初見時的驚豔,也不是因為彆人對他傷害而造成的彆無選擇。而是經過了時間的曆練,經過深思熟慮,經過幾次生死關頭的恍然大悟之後,所餘下的悠長溫情。
也許是她教的功法的緣故,也可能是研習了道經的結果。不管如何,他期待他們之間能迸裂激情的火花,同時也享受此時的溫和浪漫。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他不確定愛情到了一定程度,是不是也會如此。不管如何,能陪著她,他的心便圓滿了。
轉過這個話題,又說起京中舊事。
“如今湘蓮已是正三品的昭勇將軍,現在替皇上管著禁軍,成了皇上跟前第一得意人。皇上親自為他選了一位貴女為妻,今年便要成婚。”
“我出發時,林大人的夫人剛診出有孕。林大人看起來十分歡喜……”
“年前林夫人欲為林家那位小姐議親,結果她卻不知何故,絞了頭發,去了庵中,怕是不會再出來了。到是軒玉,如今正在宮中,作了皇太子伴讀。他聰慧懂事,很得夫子喜歡……”
林家的這一切後續發展,到也讓她萬萬沒想到。
想到原來的劇情,她到是難得好奇的問了一句:“我記得金陵本有四大家的,如今如何了?”
司徒瞮見她感興趣,自然知無不言:“史家在史老太太一案中,就已削爵抄家,早早就沒了。王家本來就隻靠一個王子騰,他乃太子得用之將,當初太子造反時,他雖抽身及時,又反投了父皇。可父皇跟四哥哪裡能容他這樣兩麵三刀?此時雖還留著,但且瞧著吧,那王子騰最多不過兩年,必死。隻需他一死,整個王家自然亦是樹倒猢猻散,哪還有什麼王家。到是賈家,雖然如看著落敗不少,到底保住了根本。那賈赦蠢雖蠢了些,卻沒蠢到底,史老太以及賈家二房被攆出去,他就把那些奴才的家全都抄了個遍。又把欠國庫的銀子全數還上……父皇看在他受了這麼多委屈的份上,到是挺護著的。隻要以後不犯事,四哥也不會盯著他一個小小的將軍府。隻是將來如何,還得看他家的下一代。”
“至於那薛家……”司徒瞮冷哼了一聲:“他家的人,實在讓人不知說什麼是好。”
季顏心中一動,心知他這話說的,該是那薛寶釵。這個女孩,在原著中便是有青雲誌的。後來她見過一回,據係統說,是靈魂受了汙染。她是不懂這其中問題,係統也沒細說。但顯然,這人行事多了許多放肆。
“薛家家主薛蟠,被林大人送進牢中,後來直接發配邊疆。之後依舊不知收斂,得罪了不知多少人。沒到地方,就被人打死了。那薛家姑娘本可嫁人為妻,雖沒大富大貴,卻也要安然度日。誰知她卻自己謀劃著進了忠順親王府。忠順親王品性與旁人不同,她就是有萬般的好處,也入不得他眼。偏她心比天高,自以為十分了得,偏要謀條出路。她若當真有本事,到也讓人另眼相看。結果行起事來,卻是最不入流的手段,她給王爺下了藥,自薦了枕席……”
季顏微張紅唇,好一會兒才閉合:“真是大膽。”
“何止大膽,簡直瘋狂。”向一個隻愛男子的人下藥,還睡了人家。忠順王叔當時差點沒氣死,“忠順王豈是她能算計的,直接命人打了一頓,將她送入軍中。結果她得了信,半路上到是逃了。如今下落不明,不知去向……薛家的家產本就所剩不多,這一次,算是全進了忠順王的手裡。那薛家太太,更是被攆到大街上,連個遮頭的瓦片都沒有……最後淪落為乞,遇到冬天,又饑又寒,沒熬過一年就死了。”
……這樣的結果,也是讓季顏實在沒料到的。
不過,不管如何,到底是結束了。
她到是有另一個疑處,隻是這個問題,卻不該問司徒瞮。而在之後,問了係統:“那個警幻仙子,怎麼一直不出現呢?”她還以為,殺了她的兩個手下,她這個幕後老大就該出麵的。可惜,她左等右等,她卻遲遲不來。
【這有什麼奇怪。那個警幻一看就知道是個膽小的,隻會藏在背後做些偷偷摸摸的事。那一僧一道死得那麼乾脆,連靈魂能量都被我吸得乾乾淨淨,靈魂直接投了畜生道。她隻怕以為這兩人遇上什麼高人……以她的膽小,哪裡敢來?】
“……”季顏無言以對。
【而且,每個世界自有規則。那警幻應該是受規則所限,並不能來到世間。否則,也不會玩一些入夢,驅鬼的小手段。】係統對此比季顏更加失落。好大一筆能量點,看得到拿不到,讓它抓心撓肺的難受。可它也不是萬能的,雖然知道有這麼個地方在,可這兩年,它跟宿主走遍了這方土地,卻也沒找到入口。
隻能遺憾的承認,它沒這個運氣。
知道事不可為,季顏也就再不想這問題。趁著司徒瞮準備出海的時間,她讓人將之前林如海給她的諸多東西,包括莊子、宅子、銀票、乃至玩器古物,以及她自己一直以來煉的玉蜂漿,和這幾年遊曆時,攢下來的一些東西。除了留給知綠和曉藍兩家一些,剩下的便全都打包,給他送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