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免他胡思亂想,她還寫了封信過去。告訴他,她要出海,歸期不定。後麵還加了一句,有司徒瞮相陪,不必憂心雲雲。
整整好一個月,司徒瞮的船隊準備完畢。
出發的那一天,陽光燦爛,萬裡無雲,風平浪靜,正是出海的好時間。
知綠和曉藍淚眼汪汪,一再挽留,百般不舍。她乾脆一甩袖子,先上了船,不再搭理他們。
司徒瞮身份不同,送行的人從官到商,幾百號人。
所幸,吉時一到,船還是準時起航了。
從此山高水遠,再見無期。從此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隻是,站在甲板上,望著那些熟悉的,殷切而不舍的麵孔,心中也難免泛淡淡的不舍。
輕輕一笑。她,終究也是俗人罷了。
………………三十年一晃而過………………
三十年後。
季顏沒想到,她還會有再來到這裡的一天。為了,送他回來。
司徒瞮,坐在馬車裡,華發過早的爬上他的雙鬢。他的身體早在幼年就遭受多次損傷,宮廷爭鬥時下的暗手。大一些,跟著他四哥到處跑時,受到刺殺。之後又在軍中幾度生死……他的身體,從來都不如他表現的那麼好。
兩年前,他突然病發,差一點就死去。
是季顏用他當初給她的龍虎丹將他的這口氣續了下來。然後,她送他回家。
看著早已陌生的寧王府的匾額。看著那個四哥給他過繼的孩子……一時間感慨萬千,萬般心思湧上心頭,讓他亦紅了眼。
“孩兒恭迎父王、母妃回府。”
司徒瞮轉頭看著季顏,輕笑:“到底,我還是賺了名份。”
三十年了,他們走過許許多多的地方,見識過各種各樣的風土人情。他們相依相伴,日同出,夜同歇,無一刻分離。他們同過生,共過死,一起在海上飄泊過,一起在沙漠裡不離不棄過……可,終是差上那麼一點點。
“起來吧。”
進府,梳洗。
不等他進宮,太皇上已親至。如今這太上皇,便是司徒睿。早在十年前,他就將皇位禪讓給太子。帶來了最高明的太醫,可惜,終是無能為力。
三十年未見的兄弟兩,相擁而泣。之後兩人抵足而眠,秉燭夜燭。至天將亮,太上皇回了趟宮,之後就直接搬到寧王府。跟他的弟弟,同住一院。急得皇帝親自來拜,到是弄得十分隆重,可到底,也沒改變太上皇的心意。
季顏住在他們隔壁,滿府上下都將她當作王妃,無人敢有絲毫不敬。
之後,她見了林軒玉一麵。林軒玉如今已是戶部侍郎,據說跟當今皇上關係十分不錯。戶部尚書的位置,早就為他準備著了。
已至中年的還記得她,對著她也不住的抹淚:“父親臨去前,最掛念的便是姐姐。他一直期盼能再見姐姐一麵,可惜……這是父親留給姐姐的,這些年,一直保管在我這裡……父親希望,希望你彆怪他。他,一直對幼時之事,愧疚難當……”說到最後,又不停抹淚。
之後,她去祭拜了林如海,亦見到了後來的林夫人,以及她的一雙兒女。季顏哪怕跟林軒玉都不親近,更彆說他們了。隻是見了,散了,以後便未再見他們。
過了幾天,又見到了柳湘蓮。跟司徒瞮相比,他的身體看起來到是極好。道家本就極重養生養氣,他練的功法,亦是養生。短時間內看不出來,此時到是看得清楚。當初,她若是教司徒瞮道家功夫,隻怕他還能多活一段時間。可惜,到底是不能早知道。
在京中的日子,就像是退休養老。一切都是美好的,輕鬆的,順心的……走了這麼久,猛然這麼歇一歇,她竟也覺得,累了。能這麼歇著,一直歇下去,也挺好。
於是突然有一天,她叫道:“係統。”
【宿主。】
“等司徒瞮走了,我們也離開吧。”
【好,聽宿主的。】
送司徒瞮走的那天,正是百花盛開之際。他們都知道,司徒瞮就在這兩天了。因此,哪怕風景如畫,也實在讓人高興不起來。
“顏兒。”司徒瞮坐靠在軟榻上,伸手握著她的手。這些年,他們雖然沒能走到一起。可這一生,他們是彼此最親近的人。是朋友,是知己,是親人,亦……應該算得上是戀人的。“以後沒有我陪著你,你可怎麼辦。”
季顏笑道:“沒關係,我這一生看過了足夠多的風景,這世上的風景,都看膩了。以後,我陪著你,去看那裡的風景。”
那麼一瞬間,司徒瞮眼睛冒出的光芒足以照亮宇宙,“顏兒,你,你……”你願意為我而死,你願意隨我而死?是不是表示,你是愛我的?
她輕道:“你若不在,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我活著呢?”
“顏兒,我等到了,是不是?”他已然喜極而泣,眼中見了淚花。
“我不知道。”是的,她還是不知道。她不知道,這算不算愛。但是,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他,她真的一分鐘也不願多待。
“沒關係,我知道就好,我知道就好。”他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帶著無限的繾蜷,親親的吻上她的額。“我真高興,真是歡喜,若是有下輩子,我們繼續一起,可好?”
季顏點頭,並無猶豫:“好。”
“好。”他用力親吻她的額,一下又一下,好似親不夠一般。這一生,他們相伴三十年,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親密的靠近她,他怎能夠。直到許久,他那口氣似乎再支撐不下去了,才稍微放開她:“顏兒,我今天歡喜極了。可我卻又舍不得。你,該好好的,這天下還有許多風景可看。三十年了,咱們國家,已有了許多不同……”死後的世界那麼黑,那麼冷,他怎麼舍得她去。“你彆急,再多看看,慢慢來,我會等你。”
季顏沒應,而他也等不及她的回應。雖然如此,他到底是笑著走的。他一走,季顏便感覺到了,並無悲慟,連淚亦未流。身邊的人到已慟哭失聲,“哭什麼!”她喝止眾人,麵對眾人不滿的眼神,她隻看向司徒睿,如今的太上皇:“聖旨,我接了。”
司徒睿半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麼。“你……”
季顏看向司徒瞮安祥的麵容,到底跟他同枕一回。上了床,躺在他身邊,閉眼,自絕心脈。一切發生在瞬間,誰也沒想到,誰也沒料到。哪怕是司徒睿都不知是哭是笑道:“你既願與他同死,怎麼就不願……”嫁他,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得嘗所願?可再無人能回答他。
靈魂離體的感覺,並不痛苦,卻也並不舒服。遠遠的,她似看到了司徒瞮的背影,他去的極快,她才追了兩步,就失去了他的蹤影。
“係統,你在麼?”
【在。】
哪怕是魂,她依舊看不到它。
“我接下來,該何去何從?”
【你有五分鐘的時間,之後會陷入休眠。待我將你傳進下一個位麵之時,就會醒來。】
季顏點頭,以示明白。猶豫了一下,又問道:“司徒瞮呢?”
【自然是去他該去的地方。】
季顏抿唇,她以為,他會有所留戀的。轉回頭,正好聽到司徒睿下令,將她與司徒瞮兩人合葬……房間裡,哭聲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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