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叫朱子琅, 今年隻二十三歲, 年輕英俊,風流倜儻。最難得的是, 他雖是年輕人, 卻沒有年輕人的銳意和浮躁, 他便像那濁世佳公子,如月如光。隻是形貌,讓人便一見即生好感。而他說的話,亦是叫人聽得舒服。
當然, 一是因為他為她說話。二卻是因為,他說出來的這話,表示他看到了她所做的努力。做屬下的人, 最希望的, 就是上司能看到他的努力。太子看到了, 這樣的人,會是一個好上司。
季顏收回目光, 又看向四皇子。
這一位的原形就是曆史上的雍正帝, 嚴肅認真,過勞死。他自己做起事來拚命,也見不得彆人醉生夢死。隻恨不得旁人都跟他一樣,為了工作可以廢寢忘食, 累死在案牘上。上位者會喜歡他這樣的屬下。可這樣的人做了上位者,卻是個□□煩。他習慣了親力親為,習慣了加班……所以, 他要求旁人也是這樣。
若是不懂得用人放權,還好。最怕的是,他身份轉換不過來,依舊將所有事情都捏在手裡,親力親為的……那早晚還得累死。跟著這樣的人做事,其實也還不錯。他可能永遠都覺得你做得不夠好,但他比你更辛苦。隻要不犯他的底線,老實工作,他就會護著你,安心,踏實。
人分千萬種,無所謂好或不好。善良的人好,可聖父一詞,已然不全是褒義。所以,其實還是看個人,喜歡或是不喜歡。純粹的每戶人感觀!
“太子說得的。”四皇子對太子到是尊敬,他一開口,他立刻就認錯了。“我言語有失,請季先生原諒。先生所做,確已超過旁人百倍。”
這樣的人,也讓人討厭不起來。
“無妨。”季顏笑道。
接下來便是太子跟四皇子說話,九皇子插科打諢。季顏偶爾也被拉入話題,卻也隻是一兩句話的事。他們說的這些,她基本都懂一些,卻從未深入研究過。但不管他們說什麼,她總能接得上。
皇帝不知何時已然回神,聽著幾人說話,卻並未開口。
直到一聲“阿嚏”,從九皇子的口中噴湧而出,方才驚得眾人齊齊回神。
季顏輕咳一聲,抿唇暗笑。她自己習武,寒暑不懼。且她五感過於敏銳,便是一點氣味,亦叫她不喜。因此哪怕是寒冬,也未準備柴碳。屋裡更不曾放上碳盆取暖……這些人個個都是身嬌體貴,一時尚不覺。可在這裡坐得久了,哪能不受涼。
九皇子也不覺得尷尬,直接跳了起來,原地跳了跳:“季兄,你這屋裡,實在冷的很。”然後又轉向皇帝:“父皇,咱們回吧,再在這裡待下去,咱們全都得生病。這大過年的,可不吉利。”
其他幾人這會兒也覺著冷來了,當下齊齊離坐,起身告辭。
季顏送他們出大門,方才回轉。到屋裡,看著清清冷冷的地方,噗的笑了出來。沒想到,不用碳,還能有這樣的好處。
………………
自從跟皇家的人有了交集,這京城就變小了起來。
尤其是在第二天,皇帝聖旨親賜了幢宅子,還特彆讓人送了幾車碳過來。雖未封官,可這也是無上的榮耀。
於是,她身邊就更熱鬨了。不出門則已,一出門總要遇上一兩個。便是坐在家中,也有人不請自來。
來得最多最勤的,就是九皇子。給了他那個荷包,到是叫他盯上她了。隔三岔五的過來,一心想從她這裡再尋摸點好東西去。季顏可沒準備慣他,不管他來多少趟都是白來。
她深知物以稀為貴,如今真叫他來煩了,她就拿點東西出來。那麼在這些人的眼裡,這些東西也就不什麼稀奇物件了。今兒這個能用這手段得一個去,明兒就會有下一個。而她這麼往外拿的時候,難免給人一種,她看不上這些,手裡還有更好的映象。到時又該如何?往不往外拿?
人都貪心,而皇家的人貪心更甚。他們有權有勢,貪得更加理直氣壯。
因此,她手捏得緊緊的,一絲不漏。
九皇子來去幾回,也就不再著意於這件事,到真的像是朋友一般,沒事就來找她下下棋,聊聊天了。
季顏不管他們打的什麼主意,整日裡隻深居簡出,輕易不出門。
轉眼就到了年底,大年三十。
九皇子下午突然過來:“晚上宮中有宮宴,季兄可要來?”
“不去。”季顏剛從城外施粥鋪回來。大年三十麼,她讓人送了些肉過去,大塊肉肯定吃不上,剁成糜,拌在粥裡,灑點鹽,味道就極好了。對於餓了一冬的人來說,這便是無上的美味。
“你這樣可不行。”九皇子開始靠近季顏確實是有著目的的,可時間一久,到是真把她當成了朋友。“父皇之前替你將那事兒壓了下去,可時間一長,他們必然還要再次行動。”他拍了拍腰間:“他們似乎也知道了點這東西的存在,一個個眼跟鬥雞似的盯著。”
“不在乎這一頓宮宴。”季顏對他也說實話:“再多的謀算,也得我手裡有東西。真的沒有時,哪怕他智計百出,也隻能一無所獲。何況,東西都被你父皇定了,他們誰敢跟你父皇搶?”
“確實沒有。”九皇子歎了一聲,“你什麼時候搬到大宅子裡?那裡跟我的府邸相鄰,到時我們來往也便宜些。”
“開了春吧。”皇帝賜的宅子,當然不能不用,不然說你個心中不滿,你都沒處說理去。於是找了人選了良辰吉日,選了一個不遠不近的日子。正好在二月!她到還能再輕鬆兩月。
“行吧,隨你。”九皇子不再多言。“那我就把你這話原樣跟父皇說了。”得了話,他也不耽擱:“十五還有一次宮宴,那時候,你隻怕就躲不過了。”
躲不過就躲不過吧,她不喜,卻不是怕。
九皇子離開,季顏便叫來所有下人。一人發了個金元寶,就給他們放了假。“若有人來找,便說我不在。初五方歸。這幾日裡,你們輪流有人看著宅子就行,其他隨意安排。”
之後,便直接進了空間。而旁人隻當她藝高,不知是何時離開的。這半年,他們已然了解自己侍候的這位主不是普通人,高來高去,再正常不過的。
這段時間她將九轉大還丹的原材料買齊了,那藥方她也研究了一段時間,正好趁這機會,好好實驗實驗。
至於過年?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這是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甚至還寫出不知多少詩詞來抒發一番情懷……可於她,卻是毫無意義。不管是辭舊迎新,還是又長了一歲,或者每逢佳節備思親……種種情懷,與她毫不相乾。
到是旁人個個忙得不行,給她些空閒時間,讓她可以閉個小關,也十分不錯。
她專心投入實驗,外麵的人卻依舊不得閒。
阮靈瑛這個年是一點都不高興,本來她是想借白虎之勢,順便將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透露給四皇子。否則,四皇子總拿她當個屬下看,半點沒有旖旎之心,讓她何等憋屈?
結果白虎跑了,而她又接了慈善堂的事情,忙的讓她連見四皇子的機會都變少了。
到了年下,她又聽說翻過年,就要給四皇子賜婚。這讓她更加著急,再淡然不起來。她確實現實,但她也知道自己擁有什麼,能夠得到什麼。為了她的目標,她會傾儘全力去爭取。
每每想到這個,她便要怨許呂一回。若不是他總是掉鏈子,這會兒一切都會好好的。她都想好了,沾了白虎瑞獸的名頭,她怎麼也得加一個有福氣的名頭。這樣的她,再加上她帶來的巨大利益,怎麼也能得一個皇子妃的身份。大皇子,太子,已有妃。三皇子和四皇子……四皇子是太子一脈。嫁給四皇子,就等於給太子加碼。而她身後無家族,除了明麵上的利益,不會讓四皇子有太多的助力,免得他做大,反噬太子。
怎麼算,她都是四皇子妃最好的選擇。
皇帝現在跟太子還處於蜜裡調油的關係,替他加碼的事,一定不會放過。
可惜,一切都因為許呂之過而未能成功。少了這個捷徑可走,便要走一條極為複雜且麻煩的路。首先一點,如果不是她,那就決不能讓四皇子娶妻。
阮靈瑛沒閒著,眾位皇子更沒閒著。年齡一年大過一年,各人的心思也慢慢浮出水麵。皇位隻有一個,都是一個爹生的,誰也不比誰差,憑什麼不能爭一爭?
於是自然是抓住每一個機會表現自己。
一場宮宴,吃了什麼他們隻怕自己也不知道,可每個人所做所為,甚至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他們都記得牢牢的。之後,也必得翻來覆去的想,務必要將所有可能都想個清楚通透。
他們這些人不用日夜操勞,卻心累之極。
轉眼到了初五,季顏出關。
九轉大還丹煉未曾煉出,卻煉出了三個不過多全版本。
一個專門提升內力的,一枚丹可提升二十年內力修為。一種專為延壽,一枚丹可增壽十年。一種專為療傷,不管外傷內傷,再重的傷,一顆藥下去,沒有不好的。
偏偏三種藥都有著極大的副作用。增加修為的,服用之後,修為便停滯不前,再如何努力,也不能更進一步,半步也不能。增壽的壽命到是長了,可身體卻會呈現虛弱狀態。也就是說,隻是活著。而治傷的副作用要小很多,當時是疼痛異常,且在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裡,必須清心寡欲。說得直白點,得吃素,各種意義上的素。而這個時間長短,跟之前的傷成正比。傷的越重,素的越久。
三種藥在商城裡評價都不算高,她並不滿意。至於將三種藥效合而為一,卻還需要更多的時間。
隻是她本說好,初五會回去,如今時間已到,她也隻能先放下藥劑的問題。
下午的時候出的關,四個仆從全在家裡,便把他們叫了過來。虎子上前回話:“三十晚上,宮中賜了禦菜過來。因公子不在,小的們將它供了起來。”
“初二開始,宮裡,各皇子府裡都著人送了東西過來,東西已經入庫,禮單都被小的整理成冊……因公子不在,所以並未回禮。隻是打賞了送東西來的下人。”
“九皇子今天早上來了,等了公子半日才回去。說是傍晚再來,到時他自會帶好酒而來……”
“另外,阮公子也著人送了東西過來。知道公子不在,言說過幾日會來拜訪,卻並沒有定下具體時間。”
除了這些人,林林總總還有些旁的人物,都是隻聽過卻不曾見過的,大概是見皇家對她重視,跟風來試探來著。
四人做的不錯,季顏又一人一個大紅包,才讓他們退下。她則翻看那些禮單……但凡是藥的,她直接將它們收進空間。剩下的珍玩古籍之類的,挑了感興趣的出來,直接拿出來把玩。那些金銀布帛,卻是看也未看,留著吧,以後有用得著它們的時候。但要她去整理,卻是用不上的。
到了傍晚,九皇子果然來了,也果然帶了酒來。
隻是他卻不是一人,而是帶了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少年。
“十皇子?”
“你就是季彥?可算是見著了。”十皇子說話比九皇子還要直。
季顏訝異:“怎麼十皇子要見我麼?可是有事?”
“我看到九哥佩戴的荷包,也想要一個。”這也太直了:“你說吧,要怎麼樣才能弄到一個,隻要你說出條件,我一定給你整好。”
“這卻是為難我了。這東西並不易得,我五年製一個。第一個製的是荷包,給你九哥了,第二個給你父皇了。這第三個,你父皇預定了,下一個卻是在五年後……誰知道到時候,輪不輪到十皇子你呢。”
十皇子到是一點也沒有被拒絕的不快,臉色都沒未變一下:“真的就不行?”
“不行。”季顏搖頭:“這東西除了當倉庫,並沒什麼大用。且若是無力護它,便是禍害。”她指著九皇子腰間的荷包:“若是有人搶了去,或是偷了去,那就連裡麵的東西也一起丟了。”他就這麼掛在身上,就跟捧著金錠子走在路上一樣。這也就是沒有識貨的人,不然,分分鐘遭賊。
九皇子立刻伸手捂著荷包,麵上尚有猶疑:“真的假的?”
“你讓十皇子試試不就知道了?”這東西他拿到手,定是再不曾讓彆人碰過。
九皇子猶豫再三,到底將荷包解了下來,遞了過去。十皇子一上手,伸手就從裡麵拿了顆夜明珠出來:“九哥,你好東西可真不少。”
九皇子卻已經變了臉色,一把將荷包又搶了過來:“若是這般,豈不是就跟將庫房背在身上,還不帶鎖的?”
“本就如此。所以,除了儲物,實在沒什麼大用。”頓了一下,又道:“若是這世上無旁人知道,隻你一人有,它到也還能起些意外之功。可如今,隻怕是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你也就隻能當個大一些的口袋來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