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紅跟田愛國結婚了。婚禮相當簡陋, 這年頭, 想擺流水席也擺不起。新娘子更不可能有婚紗或是鳳冠霞帔, 窗上貼個紅雙喜,一掛鞭炮, 便算成了。
到了飯點。福嬸叫季顏跟著她一起去吃喜酒。
“聽說愛國兄弟兩個昨夜進了山, 逮了一頭大野豬,好幾百斤呢。這大半年都沒聞著肉味了, 這次正好打打牙祭。到時你跟嬸坐一起……你們這些小姑娘都靦腆, 看著好肉也不知道搶。回頭可彆傻,吃到肚子裡的才是自己的……”
季顏笑眯眯的應著。
到了田家, 她果然被福嬸拉在身邊。
放了鞭炮,新娘新郎一起出來,新郎一身軍裝, 新娘同樣一身綠色的褂子。村委的主任主婚,兩人對著紅寶書讀誓詞。
之後便是開席。
席麵在季顏眼裡,實在有些上不得台麵。可對於久不聞肉味的村民,卻像是過年。也許連過年都吃不起這麼多的肉……一時間, 人人嘴裡都不住的說好話,概括而言,就是“田家兄弟真是有本事,嫁給這樣的男人, 以後都是好日子……”
季顏坐在福嬸邊上,福嬸自己吃的痛快,還沒忘記幫她也夾了很多肉。當桌上的肉菜沒有了, 她又將那些肉又夾給了福嬸。到是讓福嬸又歡喜又感歎。隻道要是有她這麼個閨女,那才是福氣。
喜宴到了末尾,桌上菜都掃蕩乾淨。
突聽早就吃飽在外麵玩的小孩一聲大喊:“呀,田家的破鞋回來啦!”
一句話,眾人臉上的表情全都凝固了。
尤其是田家人,臉上的喜慶瞬間退去,隻剩下鬱悶和羞恥。至於新娘子徐紅,還有惱恨。
這是她一生最重要的時刻,沒有婚紗戒指已經很遺憾了。至少還有一個這個世界的男主角作為安慰。沒想到,這個恥辱的大姑姐居然選這種時候回來……她怎麼就不死在外麵呢。
“啊,我不活了啊!爸啊,媽啊,你們這麼狠心啊……”
“我在我外麵受罪,你們居然在家裡大擺筵席?你們是不是巴不得我死?”田愛芳被抓走僅僅一個星期時間,可這一個星期所遭遇的種種,就像到地獄走了一遭。她本來還以為家裡人會來救她,可她等了一天兩天都沒見到家人。她以為他們是在想辦法,可她也知道自己家的情況,可能實在沒什麼辦法。
於是隻能咬牙忍了……可她萬萬沒想到。家裡人哪裡是想不到辦法,這根本就是沒想辦法。人家在這裡大張旗鼓的擺筵席呢,看看這菜,居然還有肉……
她一把搶過也不知是誰的筷子,一邊罵一邊開始大口的搶菜吃:“真是我的好弟弟啊,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肯定得死在外麵,所以早早的擺了席麵,慶祝我死了啊?啊?瞧瞧,瞧瞧還請了這麼多人,這是要告訴全村的人,給你們丟人的姐姐死了是不是?以後再不給你們丟人了是不是?哈,可惜,我還活著……”
“姐。”田愛軍連忙上來,欲拉她進屋。
田母也過來拉她:“閨女,快進屋,咱到屋裡說話。”
“我還進什麼屋啊,這裡哪還有我立腳的地方喲。我的媽啊……”田愛芳現在也不要臉了,反正她也沒臉了。眼淚巴達巴達往下掉:“我知道你們怎麼說我,你們瞧不起我,巴不得我死。可這是我要活的嗎?我本來想死,是你們把我拉回來的。你們要是這麼想我死,當時彆拉我啊!”
“姐,今天哥娶媳婦。”
“哈,娶媳婦?”田愛芳終於看到黑沉著臉的大弟和徐紅,往地上一躺就嚎開了:“媽啊,你們怎麼就這麼狠心啊,都不管你女兒在外麵受多少苦啊……”
“閉嘴。”田老漢一聲大吼,一家之主的威嚴還是很重的,田愛芳終於不嚎了。“愛軍,把你姐弄進屋去。”
田愛軍終於把田愛芳拉起來,拖屋裡去了。
田老漢沉著臉對眾人道:“老田家家門不幸,讓鄉親們見笑了。”
村長站出來:“田老哥,都是一個村的,不講究這些。今天大家是為愛國來的,愛國是好樣的,現在成家立業了,以後好好過,為國家建設出工出力,好日子在後頭呢!”
“行了,大家今天吃得高興,得承人家的情,嘴上帶個把門。都散了吧!”
季顏跟著福嬸,以及一大堆人一起從田家出來。
在田家的時候,眾人不好說什麼,可一出了田家的門,這嘴就停不住。
“唉,作孽喲。”
“可不是,田愛芳以前看著還好,居然變成這樣。”
“田家也是,田愛芳在縣裡受罪,一家子也沒見誰去看看。”
“看什麼看,誰家有那樣的閨女,還得親手打死嘍。”
“你們說,田愛芳怎麼給放回來了?”
“聽縣裡的人說,田愛芳說自己是被支書強迫的。支書也不知道圖啥,居然認了。支書估計得判個十來年,田愛芳就給放回來了。”
季顏到是猜到了一種可能。
支書跟他老婆結婚十幾年了,一直沒有孩子。可她剛才看田愛芳,那明明就是有了身孕的樣子。她就算是往地上躺的時候,都不著痕跡的護著肚子。支書不管怎麼樣,這牢都是坐定了,可如果田愛芳真的懷了他的孩子,為了這孩子,這罪他也得認下來,讓田愛芳脫身。
田家那邊又鬨了一陣,田愛芳是真覺得家裡人恨不得她死。可經過這次的事,她反而不想死了。那麼痛苦的時候她都熬過來了,她又怎麼可能甘心去死?何況,她肚子裡還有了孩子,她覺得日子還有奔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