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遏此時的形象有些滑稽, 頭上身上**的, 隻在腰間圍了一塊浴巾,猝不及防之下雖然套上了風衣, 但那浴巾下擺還是露在風衣外邊, 再配上那大變的臉色……
他大約從未這樣局促狼狽過吧?
不過白小湖沒顧得上觀瞻他的形象,她看看陸遏, 再看看懷裡渾身僵硬的胖貓,再看看陸遏。
陸遏是貨真價實的, 貓也不是假貓, 這毛茸茸暖烘烘沉甸甸的觸感,假也假不起來啊。
所以, 貓不是陸遏,陸遏並不是貓?
她一直以來都搞錯了?
“你你你, 這這這, 貓貓貓……”白小湖張口結舌,“你不是貓?!”
陸遏眉心亂跳, 第一次被問到這樣滑稽的問題:“我為什麼會是貓?”
“可是,這貓……”
“這是我養的貓。”
“你養的?!”
白小湖驚呆了,然後突然發現這個房間角落裡有貓窩, 貓碗,貓砂, 她原本不知道這些的, 但這幾天和貓接觸下來, 就去了解了一下養貓的一些事情, 這裡顯然就是長期養著貓的樣子啊!
再低頭看貓,對上了一雙強裝鎮定無辜乖巧可憐的貓眼,行了,這下還需要說什麼?所以,她被一隻貓給!騙!了!!
“所以,你為什麼會出現在我的房間裡?”問話聲把她的魂拉回來。
“啊?這這個……”白小湖腦子一片混亂,下意識把大肥貓舉起來對著陸遏,擋住自己的臉,“是這隻貓騙我來的!”
肥貓如水,整條身子拖得老長,露出脆弱的腹部,它抖了抖,對著自家主人乖巧地“喵”了一聲。
陸遏額角跳了跳,眼前這一幕實在是太荒謬了,他深吸一口氣:“你先從床上下來。”
白小湖立刻把貓一丟,蹭到床邊,下地,穿鞋,但剛才上床時一隻拖鞋被她踢到了床底下去,她伸出腳丫子夠了夠,左右掃了掃,沒找到。她對陸遏嗬嗬笑了笑,彎腰一眼瞄到了床底下的拖鞋,嗖一下拽出來,套到了腳上。
陸遏目光落下去,看到的是她光著腳丫子在拖鞋裡鑽啊鑽,終於端端正正地穿好了,並且她還披散著頭發,穿著一條即便袖子長裙擺長,但十分寬鬆一看就是睡裙的白裙子。
他眉頭跳了又跳,臉色變了又變,想說什麼,但意識到自己此刻形象也不太對,努力穩了穩氣息說:“你等一會。”迅速地扒拉了幾件衣物往浴室裡走,還不忘來一句:“就在這呆著,不準偷偷跑掉!”
說著把門一關。
白小湖嚇得一哆嗦,鼓了鼓臉,好像生氣了啊!
她瞪著蹲坐在床上仰頭看她的肥貓,伸手瘋狂□□它的大胖臉:“到底怎麼回事?你根本就不是他,隻是他養的貓,你還騙我騙我,現在好了,翻車了吧?”
她大約也想明白了,這貓是陸遏養的,和他不說朝夕相處也常常接觸,身上帶著陸遏的氣息很正常,剛才它就在狂蹭他的床。
而為什麼在她問它是不是陸遏時,又伸爪又眨眼地給與肯定答案,那是因為這貓成精了啊!它能聽得懂人話,為了騙吃騙喝才那麼做的!
而她一開始就把陸遏當成貓妖來看待,對於他能夠變成貓這件事完全接受良好,一點懷疑都沒有就相信了。甚至昨天陸遏過來問她有沒有見過這隻肥貓,她還自己找理由說陸遏是不記得他變成貓時的事情才過來問的。
想明白前因後果,白小湖捂著腦袋□□一聲,啊啊啊她怎麼會這麼蠢!
現在好了,她三更半夜跑到陸遏的房間裡來,還被抓個正著,還碰上人家剛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想想剛才陸遏那臭臉的樣子,她現在跑還來不來得及?
她看向門口,不行,從門口出去,就是要從寫字樓內部下去,撞上人怎麼辦,障眼法也得看場合情況,近距離下大變活人還是很難的。
從窗戶原路返回?
她瞅著半開的窗戶,剛想挪動步子,哢嚓一下浴室門又開了,陸遏穿著一身黑的長衣長褲出來了。
白小湖瞪眼,你是進去穿衣服還變魔術去了,速度這麼快!
陸遏顯然都沒浪費時間給自己身上擦一擦,脖子上還有水珠,衣服甚至因為打濕了而有些黏在身上,頭發也依舊在滴答滴答滲水,但他根本不管這些,目光落到白小湖腳上。
白小湖的腳尖已經朝窗口轉,身體也轉了一半過去,一副要落跑的樣子。
在陸遏的目光下她慢慢地收回腳,站直身體,對陸遏笑。
陸遏走到那掛衣服的長杆前,挑了一件乾淨的風衣,拋給白小湖:“穿上。”
“啊?”白小湖拎著衣服,一臉莫名。
陸遏臉色臭臭的,抽了一根毛巾擦頭發。
她不敢多問,老老實實地給自己套上了。
這時她才發現,那條衣杆上掛了好幾件風衣,都烏漆嘛黑的,縱使款式有些不同,也看不大出來。
她不禁想,自從他發覺自己可能要偷看偷摸他的屁股後,深覺屁股發涼,節操告危,這個男人立即火燒眉頭地到處去物色風衣,甚至還讓人給他趕製,直到風衣上身遮住屁股,他才終於有了安全感,長長出了一口氣。
這個場景自動帶入一隻火燒屁股的貓……啊,想想還真是可愛呢!
白小湖忍不住牽了牽嘴角。
陸遏就默默地看著她。
白小湖忙咳咳兩聲,借著把頭發從風衣衣領裡拿出來的動作掩飾了一下,然後對著他重新露出一個禮貌微笑。
陸遏拉出一張椅子放在白小湖身邊:“坐。”他自己從保溫壺裡倒了兩杯水,順便在窗邊看了看下麵,然後一杯水給白小湖,一杯給自己,他坐在床邊,看著白小湖:“想好怎麼說了嗎,為什麼出現在我房間裡?”
額,這個還真沒想好。
白小湖腦筋轉動。
怎麼辦?原原本本說真話嗎?但他會相信嗎?
但說假話,說自己晚上閒著沒事到處晃,一不下心晃到了在二十四樓的他的房間裡麵?這個更像是胡扯吧?
她不說話,陸遏喝了一口水,先說了。
“你說你是跟著大盤來的?”
大盤?
陸遏指了指那隻貓,貓小心翼翼地躲在白小湖的椅子後頭,但那龐大的身軀實在是藏不住。
白小湖恍然道:“它叫大盤啊。”似乎是比陸遏這個名字更適合它呢。
陸遏又道:“它喜歡翻窗戶進來,你也是從窗戶進來的?”
白小湖猶豫了一下,點頭。
陸遏倒是不意外。
這房間隻有一扇門,而且一直反鎖著,如今鎖也是好的,她要麼會穿牆術,是穿牆進來的,要麼就是從窗外進來的,雖然他剛才看過,從這裡到一樓,牆壁上都光滑平整,並無落腳之處。但見識過白小湖的種種奇異之處,她再展現什麼特彆的能力,似乎也不值得奇怪。
“所以,你跟我的貓難舍難分,特意追過來和它繼續玩?”
白小湖遲疑地咬住杯口,有一下沒一下地啜著水:“我……”
看出了她的為難,陸遏也不逼問,她身上大約有很多秘密,或許她不會說,或許是不到時候說。
他站了起來:“既然你這麼舍不得它,正好我要出去一段時間,我就把它托付給你了。”
他一把撈起要逃跑的大貓,塞進白小湖懷裡,白小湖連忙放下水杯,手忙腳亂地抱住。
陸遏道:“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白小湖跟著他走到門邊,在他開門的時候突然豁出去了,開口說:“陸遏,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是一隻貓?”
陸遏動作一頓,高大的背影沉默片刻,回頭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她。
他們站在房間門口,旁邊就是浴室,房間裡的燈光不太能夠照到這個地方,白小湖一半身體還被光照著,陸遏則整個人隱沒在陰影中。
白小湖的聲音充滿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冷靜,聲線放沉了至少三個度,她看著陸遏說:“你是一隻貓妖,有著九條尾巴,我們很早之前就認識,隻是後來分開了,我這次是重新來找你,我們以前見過的,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嗎?”
她說完,等著陸遏露出疑惑、不信、遲疑的表情,說他一點印象都沒有,然後她就會告訴他,沒關係,我有辦法讓你貓妖的血脈覺醒,你就會記起一切,還能重新變成貓的樣子。
她目光堅定,表情沉著,身上穿著的風衣外套將她的氣質都襯出了三分鄭重肅殺。
陸遏眼瞳深深地低頭看著她,好一會兒才開口:“所以,你把這隻肥貓認成是我?”
白小湖:“……”目光頓時變得閃躲起來,這個問題……
“還給它吃了為我準備的魚乾。”
白小湖:“……”表情沉著也不再,想想某晚還自認為看穿一切地給他換了一碗清湯麵,好尷尬……
“覺得它是我所以追到這裡來,坐在我的床上對它揉揉抱抱。”
白小湖:“……”什麼鄭重,什麼肅殺,都是幻覺,幻覺,她整個身形都矮了三分,肥貓都快抱不動了,“這個,這個……”
陸遏靠前一步,微微俯身,聲音輕而低柔:“你抱它的時候,真的覺得抱著的是我嗎?”
白小湖覺得臉有些熱,一定是錯覺,錯覺,都是這個男人身上太熱了,氣勢還賊強,她後退一步,磕磕巴巴說:“這個,也不是啦……”
陸遏卻不放過她,又上前一步,挨得更近,雙目明亮地直視她的雙眼:“你說我是貓,你說我們早就認識,你對變成貓的‘我’如此親近,那麼對於人形外表的我,要不要也揉一揉抱一抱?”
他把臉靠近過來,似乎等著她動作。
白小湖又後退一步,撞上了牆壁,被眼前放大到極點的俊臉震住,看進了他深邃幽靜卻似有小光點在閃爍的眼瞳裡,並且在那裡看到了自己倉皇無措的影子。
她一下子就變得更無措了,心砰砰亂跳,呼吸到的都是他身上殘留的清冽水汽和淡淡皂香,仿佛被逼到陷阱裡的無助幼狐,雙頰不受控製地升溫。
她心裡一慌,把手裡軟咚咚裝死的大貓往陸遏臉上一糊,打開門就跑了出去,然後僵住。
一旁靠著護欄站著兩個聊天的家夥。
這寫字樓內部成一個類似回字形的格局,原先的辦公區都被改造成臥室之類的,走廊又寬又大,一邊是玻璃護欄,此時兩個男人正站那,在一盞小小的頂燈下說話。
是餘瑾和林濤。
白小湖呆呆地看著他們,他們也看了過來,然後露出驚悚非常的表情,甚至滑稽地張開了嘴。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的門,似乎不敢相信她是從那裡麵出來的。
不對,他們這樓裡,這個樓層,這個時間點,就不該出現雌性生物好吧?
三人都石化了,林濤正要說話,白小湖身後傳來腳步聲,陸遏抱著貓,頂著一頭有些亂的濕發走了出來,淡定地對兩人道:“這麼晚還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