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這種放學後堵人的,多半沒什麼好事。紀凡左右打量,擔心再從哪條巷子裡跳出五六個大漢。幸好,他離學校還不算太遠,門衛也沒下班,撒開書包直接往回跑應該來得及……
正這麼想著,王綱突然大聲道:“紀凡同學,我,我想跟你道歉!”
紀凡都準備撒腿跑路了,聞言愣了一下:“?”
“值日的事情很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原來你那麼在意。其實,我也是因為看你之前一直不拒絕,所以才要求你做這做那的……不不,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點,“總之,都、都是我的錯,你可以原諒我嗎?”
見他似乎態度誠懇,紀凡慢慢放鬆下來,皺眉道:“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
“那你願意原諒我了?”男生的眼神亮了起來。
紀凡本來不想搭理他的。
可是,傍晚的陽光將對方那一頭桀驁的短發照得毛茸茸的,活像一顆獼猴桃,偏偏這顆獼猴桃還滿臉小媳婦似的委屈,緊張得連鼻子都皺了起來。
這副可笑的模樣倒叫他釋然了,還計較什麼呢?一切都過去了,他自己心裡早就不在意了,現在反倒是對方一直過不去這條坎。
紀凡思忖片刻,隨意地點點頭:“那就這樣吧。我可以走了嗎?”
王綱笑了一下:“謝謝啊。那我的生日會……”
“我那天有事……”
“不用準備禮物,你隻來吃飯就行了,”他忙跟上來,“我隻是想找個機會補償你……”
“我不需要。”紀凡有點不耐煩了。
“那什麼,徐海帆也會來的,我跟他說了。咱們班同學都來,好歹這是高考前最後一次聚了,紀凡同學,我知道錯了,你能不能……”他騎上自行車繞著紀凡跑前跑後,跟隻蚊子似的嘀嘀咕咕。
“停——”紀凡被吵得不行,揉著眉心,無奈道,“那我和徐海帆一起來,這樣總可以了吧?”
“可以可以,謝謝你!”王綱立刻滿意了,堆著一臉的狗腿笑意,“欸,我幫你拿書包啊?我送你回家啊哥?欸,彆走那麼快啊!”
紀凡被他鬨得都沒脾氣了,要是早知道這個男人竟然這麼煩嘴,他還不如一直被忽略著呢。
最後,王綱還是死纏爛打地把他“送”回了家。
“請好嘞哥!”他單腿撐地,跨在自行車上,最後貧了一句,不倫不類地做了個“請進”的手勢。
紀凡:“……”他深吸一口氣,勉強擠出笑容,“……我沒比你大幾個月,不用喊我哥。”
“知道了哥。”王綱揮揮手,蹬上自行車跑了。
紀凡:“……”
他推門走進玄關,客廳裡沒人,倒是廚房裡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音。
他心裡一緊,卻見紀桓舉著鍋鏟探出頭來:“小凡?回來啦?”一聲爆炸似的油鍋炸響聲劈裡啪啦地響起來,紀桓手忙腳亂地縮了回去,隻剩下她的聲音:“今晚就我們倆!我弄了鍋魚湯……靠!”
紀凡滿臉黑線,換了衣服就往廚房跑。
要知道,紀桓的廚藝就跟紀凡的成績一樣,屬於紀家三大未解之謎,非要說的話,她倒是跟傅明淵挺像的——擅長烹飪碳化物。
“姐,你哪兒買的魚……”紀凡拉開廚房門的瞬間,突然失聲了。
他捂著鼻子,抄起鍋蓋猛地扣住直冒濃煙的鍋子,無力道:“怎麼又燒焦了啊!你不是說做魚湯嗎?”
紀桓指了指菜譜,語氣難得弱了點:“這裡說煎出一點焦香……”
紀凡:“……”
“好吧,這已經不香了。”紀桓承認了錯誤,老老實實將鍋鏟還給弟弟。
紀凡將那條可憐的小焦魚拯救出來,才發現不僅燒焦了,它連鱗片都沒刮乾淨。
“菜場處理得比較粗糙,得重新看一遍才行啊。”他歎氣。
加熱後,魚鱗和魚皮死死黏在一起,紀凡沒有辦法,隻得乾脆扒掉了整截魚皮,順便把燒焦的腦袋和尾巴也剁掉,重新加上薑蒜醃製起來。
紀桓抱臂在旁看著:“對了,剛跟你一塊回來的,好像不是徐海帆?你交到新朋友了?”
紀凡流暢的動作一頓,搖搖頭:“不算朋友。”
“哦……”紀桓狐疑地眯起眼睛,“嘖,要是有人騷擾你,記得跟姐講啊。”
紀凡拍扁蒜瓣薑片,蔥切段,重新開了小火,將葵花油倒出一點燒熱,聞言困惑地扭過頭:“騷擾?什麼騷擾?”
紀桓定定看了他一會兒,突然伸手摟過紀凡的腦袋一通揉搓:“我弟這麼可愛又賢惠!當然會天天引人覬覦啦。”
紀凡臉埋在她衣服裡,覺得快要不能呼吸了,拚命掙紮著道:“蒜!蒜又要焦了!”
等到紀桓戀戀不舍地鬆手,紀凡整張臉都憋紅了,恨不能離她三米遠。
“受委屈了就跟我說,知不知道?”紀桓道,跟小時候一樣,霸道地揉亂了他的頭發。
紀凡沉默了一會兒,微笑起來:“沒事,我很好。”
儘管沒了魚皮,也沒了腦袋和尾巴,但這條倒黴催的鯽魚還是被紀凡妙手回春,煎出了正經的“焦香味”,再加水和嫩豆腐,煮出一鍋奶白色的鮮魚湯。
紀桓下筷如飛,很快,鮮魚就成了一堆骨頭。
飯後,她捧著肚子靠在椅子上,感慨道:“唉,明天就要回去吃食堂,好不舍啊……要是能把你打包帶去就好了!”
紀凡無奈道:“姐,上次你還說要減肥呢。”
“誰讓你提這個了?我都兩個月沒吃甜點了,吃條魚怎麼啦?”紀桓哀嚎一聲,揪了揪紀凡的臉,“以為人人都跟你一樣,光吃不長肉?”
“說到甜點,”她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你知道嗎,我們隔壁實驗室整理冷凍櫃的時候,居然翻出了一整版冰淇淋。”
“導師快氣死了,這種事情就算問責也多半追查不出來,大家都死不承認不就完了?結果你猜怎麼,導師還沒說話呢,底下一妹子竟然哭了。”
紀凡隨口問:“是她買的?”
“不是啦。”紀桓嘩啦啦放了一盆熱水,將碗筷浸起來,“她眼淚刷刷的流,哭著說是傅教授留下的‘遺產’,自己其實早就發現了,但一直舍不得扔。”
紀桓關掉水龍頭,擦擦手:“傅教授知道吧?就上回我跟你說的那個科研吳彥祖,妹子是他的鐵粉呢。導師都無語了,隻能讓她自己帶回去單獨保存。”
“你敢信?那麼高冷的人竟然會喜歡吃甜食!平時偷偷吃還不算,還光明正大帶到實驗室裡,關鍵是還吃不胖……嗯,紀凡?你在聽嗎?”
紀凡倒魚骨的手一鬆,險些把盤子也掉進垃圾桶裡。
——小孩子的零食而已。
——我不愛吃。你隨便處理了吧。
說到底,掛在機房外麵的那袋子冰淇淋,其實根本就不是學生買的吧!
紀凡垂下眼睛,想起被自己吃掉的那一盒“珍貴”的冰淇淋,突然有些寢食難安的感覺。,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