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凡做了一夜的夢。
先是冰天雪地, 有一個人牽著他往前走, 呼嘯的風雪刮疼了眼,他看不清楚對方的麵容。
這段路像是沒有儘頭似的, 一直延伸, 一直延伸, 他無法思考,也無法說話,單單是踉踉蹌蹌,被人用力拽著, 一步步地挪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們回到了溫暖窄小的室內。
很快,他開始覺得熱, 一件件地往下脫衣服, 可是, 熱意似乎並沒有散去, 反而更高的溫度從身體中心散發出來。
“熱了?”恍惚間,有個很好聽的聲音這麼問他。
紀凡可憐兮兮地點了點頭。
他隻剩下最貼身的一件,沒辦法再繼續往下脫, 煩躁地將領口拽來拽去。
“噓,彆鬨。”
隨即,他的手指就被人攥住了, 而後展開, 改作交疊相扣的姿勢。對方的手很冰涼, 也很舒適, 吸引著他下意識地追著蹭過去,像一隻粘人的幼犬,哼哼唧唧地纏著“涼枕”不肯撒手。
“來,”那個看不清臉的人笑了起來,“過來,我抱著你。”
他於是很歡快地撲了上去,再之後,就被握著下巴吻住了。
這個吻的感覺非常模糊,朦朦朧朧的,沒有半點實感。
他隱約覺得,親吻似乎不應當是這樣的,可是,到底具體該怎麼做,他也完全弄不清楚,隻得泄憤似的,亮出兩排糯米似的好牙,追著啃來啃去,表達自己的不滿。
翻來覆去地啃,偶爾還撕咬一番……體內的燥熱似乎正在慢慢減輕。
幾分鐘後,紀凡醒來了。
他一醒來,就發現自己嘴裡正填著什麼東西。
狐疑地拉扯出來一看,紀凡盯著手裡濕噠噠的被角,足足愣了兩秒。
——他親了一晚上的東西,竟然是一條被子???
紀凡:“……”
“醒了?”夢裡那個好聽的聲音,這次清晰地響起在了耳邊。
紀凡:“!!!”他猛打了個激靈,偏頭看去,隻見傅明淵穿戴整齊,襯衣扣子一直扣到下巴底下,正斜斜靠坐桌邊,單手撐著下巴看向他,麵前攤開一本棕色筆記本。
紀凡:“……”明明對方神色淡淡,他卻硬生生從琥珀色的瞳仁裡看出了一絲戲謔的笑意。
這真是太丟人了嗚!他慌忙攥住被濡濕的被角,欲蓋彌彰地想要往身後藏,腦子裡拚命回想著,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昨晚的記憶像是斷片了,他隻記得自己回到家躺在床上,然後……然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對了,昨天晚上……”傅明淵清清嗓子,開了腔。
紀凡警惕地望過去。
“你喝多了,”對方麵無表情地道,“然後跑到我這裡,非要躺在我床上,還死活不肯穿衣服……”
他每列舉一條,紀凡的臉就紅上一點,等聽到最後一句,他猛地一抖,飛快垂頭看去。
籲,幸好不是裸著的——他不知什麼時候披上了一條大號的輕薄襯衣,和傅明淵身上的同款,領口拽開了幾顆紐扣。
下身倒是涼颼颼的,好在襯衣夠長,蓋住了尷尬的部位。
紀凡擁著被子,緩緩蜷縮起來,不好意思說話了。
然而,對方並不給他逃避的機會。
傅明淵站起身,走到床尾,居高臨下道:“既然醒了,就起來吧,我去換個被套。”
紀凡:“……”他尷尬地鬆開被自己抓著又親又抱“非禮”了一晚上的被子,遲疑片刻,垂頭喪氣爬出了被窩。
——壞印象總不能再加一條賴床吧?
趁著傅明淵收拾的功夫,紀凡找了褲子和外套穿上,扭頭,小心地扯了扯對方的衣擺。
“嗯?”傅明淵頭也不回地問。
紀凡又喪氣了一點,不知為什麼,傅先生今天甚至都不肯看他了,一直彆著腦袋跟他說話。
一定是嫌棄他昨晚……紀凡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他舉起寫字板,誠懇認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喝醉的,下次一定不會了。”
傅明淵拽被芯的動作一頓,不自然地扯扯領口,彆過臉道:“這個我知道,你昨晚說過了,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然而,紀凡並沒有順著他的意思放鬆下來。
突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他整個人都繃緊了,嘴唇囁嚅。
他戰戰兢兢地寫:“除了這個,我還說了什麼?”寫完,他緊張兮兮,死盯著傅明淵的反應。
果然,傅明淵的神色更加難看了。他無意識地重複往外拽的動作,甚至沒能意識到,被子其實早就分了家。
“沒、沒什麼。”他喉結滾動了一下,匆匆忙忙地抱起被單,就想快步離開。
紀凡:“……”完了,一定是有什麼!他一定是說了什麼糟糕的東西了,所以傅先生今天才會連看都不願意看他。
他會不會……討厭我了?
紀凡腦袋裡亂糟糟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啊啊啊酒真不是什麼好東西,都怪姓王的壞蛋,徐海帆那一腳還是踢的太輕了!紀凡抱著頭糾結,恨不能當場拖過罪魁禍首咬一口。
麵對傅明淵,他卻完全不知該說什麼,隻得手足無措地跟著人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像一條慌裡慌張的小尾巴。
突然,紀凡反應過來,等等,今天的技能還沒有用呢。
看看傅明淵的心聲,不就能搞清楚自己昨天都造了些什麼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