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臻不在意地聳聳肩,收回手,自顧自往下說“出於某些原因,我不方便使用真名,所以借了他的名字。正如你所見,我並不屬於這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抿了口茶水,開始回憶“大概20年前,我曾是t大物理係的研究員,一直從事實驗研究工作,具體的課題……是突破時間一維性。”
“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瘋狂,但在十幾年前,這還是個非常熱門的話題,課題組人人都很樂觀,覺得我們距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陳臻闔了闔眼,有些疲憊地說,“直到某天實驗出了意外。”
“什麼意外?”
“當晚,包括我在內的幾名核心研究員全部宣告失蹤。因為是機密項目,引起了上麵的高度重視,安全局派人搜尋許久無果,不得不懷疑起另一種可能——或許是集體叛逃,要麼就是遭到了綁架。”陳臻停頓了很久,澀然道,“後來的一切……都是我的錯。”
“……跟我們關係親密的人全都遭到了隔離審查。我父母早逝,親戚也不常來往,身邊隻有一個佑臻,”陳臻搖搖頭,“他被迫退出了手頭的涉密項目。流言如沸,很快,我們的關係也徹底曝光了。”
“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他。”他把臉深深埋進手掌中,說不出話了。
紀凡不知該說什麼,猶豫著探過身,輕輕按住了他顫抖的的肩膀。
“……我沒事,”陳臻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我其實並不清楚那幾年裡他具體經曆了什麼。等我恢複意識,已經是去年的3月份。如你所見,我的身體年齡突然倒退了六七歲,還莫名其妙來到了二十年後。”
紀凡輕輕地抽氣一聲“所以,試驗……實驗成功了?”
陳臻苦笑起來“算是吧。”
“在官方記錄上,我早在20年前就已經是個死人了。我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佑臻,誰知卻得知了他的死訊。”他手指輕輕撫過那張相片,喃喃道,“我不信他會自殺,他向來是個活潑開朗的青年,我瘋了一樣地找他,直到……”
直到親眼看見他的墓碑。
“我又立刻轉頭北上,想去學校調查當年的事,查清到底是誰把他逼上絕路。可我沒有身份,甚至無法光明正大地露麵。我在t大周圍徘徊了幾日,依舊毫無頭緒,直到有個人出麵幫了我。”
說到這裡,陳臻抬起眼睛,直直望向紀凡。
紀凡被他的目光盯得背後發麻,怔怔道“怎,怎麼?”
陳臻露出意外的神色“原來你還不知道?他竟沒告訴你?”
“知道……什麼?”
“我遇到了你,紀凡,”陳臻緩緩開口,“是‘你’幫了我。”
我?
紀凡喉結滾動了一下,腦海中,一個瘋狂的猜測逐漸成型。
“那個人你也見過的,生物聯賽那天,就在學校裡。”
紀凡似被重錘狠狠砸了一記,指尖都微微顫抖起來“你是說,你是說……”
送來寵物蛋的青年……原來竟是他自己?
一瞬間,他腦中閃過無數零碎片段。
“我出生的家庭很冷漠……”
“……為了得到母親的認可,我拚命學習。”
“那個人?嗯,他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對我非常好……”
“如果不是因為……或許我會喜歡他也不一定。”
……
“紀凡,我把它送到你手裡,是希望你能幸福。”
“啊……”紀凡長長地呻吟一聲,不堪重負地按住了太陽穴,冷汗涔涔而下。
他眼前交疊閃現著青年溫柔疏遠的微笑和他腕上駭人可怖的傷疤,可怕的猜想幾乎要將他徹底壓垮。
——原來,那才是他原本的人生嗎?
那麼多苦難,那麼多曲折,到頭來卻什麼也得不到。那才是本該屬於紀凡的人生,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混亂中,陳臻很輕柔地攬過他的肩背,哄孩子似的搖了搖。
“不要怕。無論你還是他,都是非常堅強的人,痛苦隻是暫時的,所以不需要害怕。”
“我,我……”紀凡抬起蒼白的麵孔,定定看著前方虛空,半晌,猛地捂住嘴乾嘔了一聲。
“會好的。一切都過去了。”陳臻溫和地道,“都過去了。”
“我……”
“你知道嗎,他,或者說你,當初也是這麼勸我的——與其執著於往事,不如思考補救的方法。”
紀凡緩慢地眨了眨眼。
“另一個‘你’的出現,意味著線性時間的確是可以被打破的。但憑他的能力,最多隻能倒推十年,當初的關鍵實驗數據在那場事故之後被徹底封存銷毀,他需要我的幫助。”
“於是我答應了。”
“他替我弄到新的身份證明,還把我送到你的身邊,重新參加高考。”
“他說動了我,我重新燃起了希望。我想,這一次,或許這一次,我們的研究會更成功也說不定呢?”
紀凡終於有點明白過來了,怔怔地看向他“你是想……”
陳臻點點頭,語氣輕柔而堅定“我想回去。我要回到他身邊。”
紀凡愣了愣,訥訥道“為了這個,所以你準備重新進入t大的研究院?可是……”
——可你不是懷疑,當初正是研究院的某些人將陳佑臻逼上了絕路?
陳臻了然地笑了“嗬,我當然恨他們。”
“醒來後的每一個夜晚,我都不得安寧。我夜夜夢到佑臻枯槁的麵孔,他滿頭滿臉的血,哭著向我求救。最絕望的時候,我甚至想過就這樣闖進去,殺光那群道貌岸然的禽獸,親手向每一個傷害過他的人複仇。”
他搖搖頭“可是我不能。”
“紀凡,你年紀還小,或許你還不明白,但是……”
陳臻靜靜望著窗台上的月光,臉上重新浮現出那抹溫柔的,憂傷的笑意。
他輕聲道“他的未來,比起我的過去,要重要得多。” .,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