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村子,但凡家裡有人過世,不都是要辦喪席的麼,席上雞鴨魚肉,哪樣沒有?那日爹和兄長發送宴請村裡的人,咱們不也做了兩碗肉麼。
守孝歸守孝,並沒規定不可以吃葷呀。再說了,咱們不將身體養好,拖著病弱的身體,一家子都病歪歪的,豈不是更加會被人欺負?”
李春花擦了擦眼睛,忍住淚意:“好了好了,你快去睡吧!娘在外頭坐一會兒就回去了。”
江玉姝把頭埋在她膝蓋上:“娘,你還有我呢,還有二哥,還有嫂子。”
“說到你嫂子……”李春花突然收了淚意,坐正身體,“娘明兒想去一趟白家,和你嫂子他娘家人商量一下,讓他們將你嫂子接回去,這門親事就算作廢了。”
她話音剛落,身後響起一道少年獨有的沙啞聲:“為何要作廢?”
李春花和江玉姝齊齊轉過頭去,隻見江遠山沉著臉從屋裡走了出來。
他穿著單薄的灰白色棉麻中衣,長身玉立地站在屋簷下,月光斜照在他身上,拖出一道頎長的身影。
“二哥,你還沒睡呢?”
江遠山緩步走下來,站到李春花麵前:“娘,你問過她意見了嗎?”
李春花道:“還用問嗎?你爹和你哥出事後的第二天,她便哭著回了娘家,鬨著要離開咱們江家,是你白叔不準,將她押著送了回來。”
她歎口氣,又道:“唉,娘說這些,不是埋怨她的意思。娘能明白,也能理解她的心情,畢竟她剛和你大哥成親,連正經夫妻都沒做,就守了寡,擱誰都受不了。
她才十六,比你還小上一歲,還是個姑娘身。往後娘不在了,玉姝也嫁了出去,你也成婚有了自己的家,你讓她如何過呀?
俗話說,少年夫妻、老來伴兒,待她到了娘這個年紀,卻無兒無女,也無人陪伴,一個寡婦,孤苦伶仃的,夜裡也無人說句體己的話……光是想一想,娘都替她難受。”
江玉姝抹了抹淚:“娘,您不用說了,我們都明白,確實不該自私的將嫂子拘在咱家裡。
我現在是小,依賴她,過不了幾年,我也就長大成人了。
往後嫂子……您去白家商量吧,明兒一早就去,我陪您一起,讓白家人把嫂子接回去。”
“不行!”江遠山脫口而出。
李春花和江玉姝都愣愣地看著他。
“二……二哥你怎麼了?”江玉姝感到有些奇怪。
她二哥雖然外表看著冷,但內心並不是一個自私冷漠的人。怎麼在對待嫂子的事上,他竟然表現得這般自私。
江遠山心裡一陣慌亂,他顧不得多想,隻想快些打消母親要把白小芽送回去的念頭。
“娘,彆、彆讓她走。”
“不讓她走,你養啊?”李春花難得一次懟人。
江遠山脫口就接住:“我養。”
李春花:“……”
江玉姝目瞪口呆:“二哥你瘋了吧,你養大嫂,以後你的媳婦兒,二嫂她能同意?”
“是呀,二郎你彆犯糊塗,你養著一個寡嫂,以後你的日子會過不順的。再說,就算以後你媳婦兒是個賢惠善良的,她不計較多一張嘴吃飯,可小芽到底是沒男人在身邊,你不能理解她的苦。”
江遠山:“我理解。”
“啊?”李春花一臉驚訝,隨即便抬手在他身上拍了一巴掌,“你個混賬東西,你理解個屁呀,你一個沒成婚的毛頭小子,你懂什麼?”
“我懂!”江遠山急了,他壓低聲音,沉著嗓子道,“娘你不許去白家,不許讓白家人把她接走。大哥不在了,我還在,江家的男人沒死絕,不需要外人照顧她。”
說完,他冷著臉轉身回了屋子。
江玉姝愣愣地撓了撓頭,茫然地看著江遠山冷傲筆挺的背影。
“二哥怎麼怪怪的……”
李春花也愣住了,隨即她像是想起了什麼,對著一臉疑惑的小閨女道:“還是娘想的簡單了!
你大嫂現在自己願意在咱們家裡過下去,這個時候咱們要是去白家,讓人把你嫂子接回去,旁人還以為我們江家不想養你嫂子了呢!
你二哥可是要繼續科考的,要是被人傳出去不願意奉養寡嫂的名聲,那可就糟了!真,真要送你嫂子回娘家,那也得……”
江玉姝剛因她娘說不再去找白家人接回嫂子而高興,下一瞬就被她娘後半句話澆了個透心涼。
她一臉緊張地道:“娘,那也得啥?”
李春花歎了口氣,幽幽地道:“唉,也得你嫂子自己堅決要離開咱家,或者……她有了歡喜的人,非要改嫁。”
江玉姝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