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稱作老爺爺的那人,傲氣得很,時不時就哼一聲。
他又哼了一聲,站起身來,折了一枝樹枝,塞到他手裡。
“再畫出來看看,改得不好,你看我不掐死你。”
林信點點頭,找了塊平整的地方,開始畫陣。
蓬頭垢麵、破衣爛衫的老人家,抱著手站在他麵前,斜著眼睛,時不時瞥一眼地上的陣法。
不過林信彎腰畫陣的模樣,倒是認真得很。
雖然是個瞎子,卻好像真的能看見自己在畫什麼似的。
每一劃都落得很準。連續著看下來,好像這麼畫也沒有什麼不對。
“畫好了。”林信直起腰,“主要改動在左上角,我覺得這樣改……”
對麵那人拿過他手裡的樹枝,把左上角劃亂:“彆胡亂改,你這樣改了,很容易就叫人發現了。”
他重新改了一遍:“應該這樣改。”
忽然想起林信看不見,想了想,竟還給他解說起來。
林信連連點頭:“你老說得對,是我愚鈍,畫蛇添足。我入門不久,所結識的修習陣法的仙君,竟無一人有此巧思。我應當尊稱你老一聲‘前輩’的,還不知道前輩的名號?”
林信有意吹捧他,他還挺受用。還沒說話,隻聽林信又道:“前輩,我還有另一種思路,想再請教請教前輩。”
那人很大方地將樹枝遞給他:“你畫吧。”
“誒。”林信拿著樹枝,一邊在地上劃線,一邊道,“這個思路是剛剛才有的。尋常的傳送法陣,隻能用來傳送物件,但是方才前輩的法陣,能夠將我傳送過來。我曾經用手指試過隱形陣法,但是畫大了之後,卻無法在整個人身上奏效。如果結合起來……”
林信畫好了陣法,趁對麵的人還沒反應過來,往前邁了一步,整個人踩進陣法當中,金光一閃,便在原地消失不見。
林信話裡帶笑:“老爺爺,你現在還看得見我嗎?”
那人想想,自己方才還親手幫他改進了陣法,卻是一開始就被他算計了。
“你在哪兒呢?”
“在這裡呀。”
林信的聲音從近處傳來,那人便朝聲音傳來的方向丟了顆小石子。
一個小紙人被石子打落,那小紙人落了地,變作林信的模樣,向他做了個揖,隨後又變作紙人。
原是林信一到這裡,摸尋四周的時候,就貼在樹上的。
那人上前,撿起紙人,仔細地看了看,做得倒是精巧。
他想了想,朗聲對林信道:“小友,我並沒有惡意。”
林信丟了張符咒,正好掛在樹梢:“那此處是哪裡?”
“此處是密林深處。”
“那你是誰?”
“小友應當知道,魔界有兩麵玄光鏡。”
“嗯。”他自然知道。
玄光鏡可以追溯往事,其中一麵原本在扶歸那裡,後來被林信拿了,最後林信把它藏在魔界霧林裡。
“其中一麵,就在密林之中。老夫正是玄光鏡的鏡靈,名叫衍翁,在此已有上萬年。從前隻愛鑽研陣法,說句大話,天下練陣法的,都應當喊我一聲祖師爺。密林寂寞,老夫偶開天眼,看見你在林中畫陣,許久未見同好,所以邀你前來此地相見。”
林信心下思忖,有一麵玄光鏡是在密林中不錯,可他也有過一麵玄光鏡,卻從未見過有什麼鏡靈。
應當是衍翁以為他沒見過玄光鏡,誆他的。
林信眼珠一輪,道:“老爺爺,你也做一些尋常老人家該做的事情吧,不要研究陣法了。”
衍翁惱道:“我研究陣法礙著你什麼事了?年紀大就不能玩陣法了?”
“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彆的事情都很有意思。”林信想了想,“像我師祖那樣,釣釣魚呀,做做衣裳呀,和西天的菩薩談談天呀。你不愛好廣泛一點,不會有朋友喜歡和你玩兒的。想和我這個‘六界之友’鑽研陣法,還要用傳送法陣強迫我過來,我不情不願的,嚇都嚇死了,哪裡來的心思和你討論陣法?”
衍翁倒沒看出他怎麼就被嚇死了,分明還精神得很,心裡的小算盤就沒停過。
衍翁又問:“還未請教小友名號?”
林信卻道:“不說了,不說了,我未婚夫來接我了。”
他方才將四周的神樹都摸過一遍,特意抱著一棵樹,趁著那時候,他往樹乾上貼了張符,催顧淵快點過來,自己應付著,拖延時間到了現在。
正巧這時,顧淵到了。
林信跳進陣法裡,顧淵看不見他,他也看不見顧淵。所幸林信的感覺很準,他往邊上走了兩步,便抱住了顧淵的手。
“圓圓?”
“嗯。”顧淵把竹杖遞給他,“沉黯撿到的。”
“謝謝。”
顧淵隻看了一眼衍翁:“幸會。”
隨後他轉向林信:“你又交朋友,現在可以回去了嗎?”
他這句話,聽著還有幾分無奈。
“可以。”林信摸索著,跳上他的背,“不太方便,麻煩你背我回去。”
“不麻煩。”
林信趴在他的背上,晃了晃腳,也不知道衍翁站在哪裡,隨便對著一個方向就道彆:“有緣再見。”
衍翁沒有回答,捂著臉蹲下了。
是他幼稚,是他單純,是他幾萬年來不曾離開密林。
現在年輕人的套路,一層套著一層。
隻聽見林信道:“圓圓,沉黯有沒有把我藏起來的仙果帶回去?”
顧淵道:“沒有看見。”
林信一下子就蔫兒了:“我不該耍小聰明騙他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