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23(2 / 2)

許殊頷首:“你出去吧,大公子一會兒要來了。陸瑤那裡派人盯著,不要出了岔子。”

說完,她喝了一杯溫水,進了屋,重新躺在床上。

剛躺下沒一會兒,薛煦州就來了,身後還跟著一個大夫:“娘,讓大夫給你把把脈吧。”

許殊沒作聲,將手伸了出去。

大夫把脈之後,說辭跟先前大同小異:“夫人的身體有所好轉,老夫開一副藥,好好給夫人調養,過幾日再看看情況。”

薛煦州稍微放心了些,連忙讓人給大夫拿來了賞銀,又派信得過的下人去抓藥,然後自己親力親為伺候許殊吃飯、喂藥,陪許殊聊天解悶。

如此過了兩天,許殊的情況持續好轉,雖不如病倒之前,但到底脫離了性命之憂。

精神好轉後,這日用過早膳,許殊問道:“陸瑤呢?”

許殊不提,薛煦州都快要刻意忘掉這個讓他又愛又恨的女人了。他緊抿著唇說:“關在耳房,這幾日太忙,忘了處置她。”

許殊輕輕點頭,也沒提從前的事,隻說:“你打算怎麼辦?”

薛煦州已經想過這個問題了:“送官,給她一封休書。”

“那她肚子裡的孩子呢?”許殊又問。

薛煦州苦笑著說:“生下來抱回來養著便是,孩子總歸是咱們薛家的血脈。”

倒是挺恩怨分明的,許殊扶著床起身說:“送官之前,我見見她,我倒要問問,我到底哪裡對不住她,讓她這麼恨我。”

“娘,她已經瘋了,你身體很虛,彆見了,將她送去官府便是。”薛煦州不大讚同,如今陸瑤在他心目中是個非常危險的人物。

許殊擺手:“無妨,你在外麵候著,我想單獨跟她聊聊,你若不放心,站在門口便是。”

薛煦州拗不過她,隻得同意,但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要緊緊盯著室內,萬一陸瑤再想對他娘做點什麼,他也能及時阻止。

***

耳房裡,被關了好幾天的陸瑤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馬上站了起來,倉促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又摸了摸頭發,努力揚起最純真的笑容上前:“薛……怎麼是你?”

這個老虔婆不是中毒了嗎?為什麼還好好地站在這裡。

許殊看著陸瑤大受打擊的模樣,彎唇輕笑:“怎麼,看到我沒死很失望?”

說著,她反手輕掩上了門。

陸瑤在薛煦州麵前還會抱著僥幸心理,試圖蒙混過關,但在許殊這個知道她底細的人跟前,她就是再蠢也知道,否認沒用。

所以她也不裝了,恨恨地說:“是啊,你還真是命大,丹藥都沒能要了你的命!”

許殊看著她,搖頭歎息,似乎很不解:“我就不明白了,說起來,隻有你欠我,沒有我欠你的。你就算□□,也該衝著太子去啊,對我下手做什麼?”

陸瑤陰冷一笑:“沒錯,我是恨他。可你也好不到哪兒去,處處為難我,給我和薛郎中間塞人,整日折騰,你又比他好到哪兒去?若不是你處處刁難,我又怎會心灰意冷,著了連奕那廝的道。”

許殊可不認這個賬,她拉過椅子坐下:“彆拿我跟他比。我頂多是為難為難你,算不得一個慈愛好相處的婆婆,可沒殺你全家!”

陸瑤被許殊這一堵,登時語塞。

許殊裝作沒看見,輕輕說道:“你倒是幸運,痛痛快快地死了,沒遭什麼罪。想不想知道陸家人的下場?”

不等陸瑤回答,她兀自緩緩道來:“謀逆造反是誅九族的大罪,身為妻三族的陸國公府自然跑不掉。那一日,薛家人、許家人、陸家人,好幾百口,連同還在繈褓中的嬰兒像拽牲口一樣統統被拖到了刑場,劊子手的刀重重落下,一顆顆人頭落地。你的父親陸國公死不瞑目,兩眼大睜,頭滾到刑場邊緣,一隻野狗衝過來,叼著人頭就跑了,鮮紅的血拖了一地……”

“你彆說了,你彆說了……”陸瑤聽到這話控製不住地大叫了起來。

許殊冷冷地看著她:“還有你娘,平時多麼端莊的一個貴婦人,破頭散發,滿臉汙漬地被押了上來,臨死前,她不停地磕頭,懇求放過你哥哥那剛滿月的幼子一命,她把頭都磕破了,血流如注,像個瘋子一樣,卻什麼用都沒有,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劊子手手起刀落,繈褓中的嬰兒瞬間屍首分離……”

“住嘴,叫你給我住嘴……”恍惚之間,陸瑤仿佛看到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嬰兒在喚她姑姑,下一瞬,嬰兒腦袋飛了起來,化為一團黑氣,衝過來叫囂著讓她償命。

看到陸瑤快崩潰的樣子,許殊停了下來,譏誚地看著她:“你做之前,就沒想過後果嗎?當真你陸家人的命才是命,我薛家的人就白死了?你處心積慮嫁進來,每日看到那些被你害死的鮮活麵孔,你就不虧心嗎?你當然不虧心,不但不虧心,還記恨我,給我下毒!”

哐當一聲,薛煦州踢開了耳房的門,麵無表情地望著她們,聲音沙啞藏著濃濃的不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雖然他力持鎮定,但許殊還是看到了平靜麵孔下的崩潰。

“你聽到了,進來吧,咱們一起把這筆帳算了!”許殊冷靜地說。

看到薛煦州竟然聽到了她們的話,陸瑤不敢置信地看著許殊:“你……你怎麼敢……”

許殊打斷了她:“我為什麼不敢?做錯事,欠下成百上千條人命的是你又不是我!”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薛煦州大吼著打斷了她們的話。

許殊憐憫地看著他,從袖袋裡拿出一份資料,遞給了他:“你看吧。你以為你跟陸瑤是千裡姻緣一線牽,殊不知這一切都是謀劃好的。”

薛煦州顫抖著手接過資料,上麵詳細地記錄了陸瑤是何時從京城出發,刻意逗留等他,就連調戲她的混混身份也一清二楚,這些人都是京城人氏,跟東宮有千絲萬縷的聯係。他就是個玩笑,被個“單純”的少女玩弄於股掌之間。

薛煦州看著這份資料狂笑起來,不住地笑,笑聲震蕩得屋子似乎都動蕩了起來:“哈哈哈,陸瑤,你夠狠。我為了你忤逆母親,背信棄義,結果換來了什麼?你處心積慮接近我,還利用我的手差點害死我母親,讓我成為一個弑母的罪人。陸瑤,我恨你……”

最後三個字宛如一柄利劍,刺入陸瑤的心臟,她不敢置信,渾身發顫:“不是這樣的,薛郎,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我是為了騙他才答應的,我沒想害你。我都嫁給你了,還懷了你的孩子,便是為了我們的孩子,我也不可能害你啊!你彆信這個老太婆,她才是要害你!”

薛煦州看著印象裡溫柔慈愛的母親和嬌俏動人的陸瑤,再看看現在的她們,隻覺得陌生。他自詡精明能乾,少年得意,卻連身邊的人都沒看清楚。

許殊冷笑:“我害他?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害煦州了?”

如今既已戳破,也沒什麼不能說的了,陸瑤看向薛煦州,眼神帶著懇求:“薛郎,你信我,她不安好心。故意把你留在京城,讓你弟弟接替你執掌薛家軍,分明是打算棄長立幼。你想想,是不是這樣?”

薛煦州怔了怔,他又不是真傻,陸瑤一提醒,很多平時沒注意的細節便湧上了心頭。可能是煦明一直在他娘跟前長大的緣故,他娘更疼幼子,一直舍不得讓煦明參軍。

可這次回京,他娘一反常態,主動讓煦明去了定州,還不顧旁人說閒話,給煦明定了楊家這門強有力的嶽家,最後更是留他在京,提出讓煦明擔任薛家軍主帥,還找了個無懈可擊的借口。

一件可以說是巧合,可樁樁件件都湊一塊兒呢。他以前太過信任家人,根本沒往這方麵想,如今看來,是他太傻了,就連陸瑤都看明白的事,他卻一直糊塗。

薛煦州扭頭,猩紅的眼睛盯著許殊,艱難地問了出來:“娘,是這樣的嗎?”

許殊既然做了,就沒打算否認。她淡定地點頭:“沒錯。我是這麼打算的!”

“為什麼,我哪裡做得不夠好,你要這麼對我!”薛煦州痛苦地質問道。何其可笑,他身邊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背棄了他,他到底做錯了什麼?讓她們這麼對他!

許殊語氣仍很平,絲毫不受他情緒的影響:“因為你是個癡情種,會為了個女人害得薛家家破人亡,煦明比你更合格,這個理由夠不夠?”

薛煦州一怔,喉頭一緊,一股腥甜湧了上來。他努力壓製了下去,緊繃著唇追問道:“娘,到底怎麼回事,你們所說的上輩子究竟發生了什麼。請你如實告訴我!”

他要知道真相,哪怕是死,也要讓他死個痛快,死個明明白白。而不是這樣被兩個女人愚弄於股掌之間,不清不楚地就被判了死刑。

許殊眼神複雜地看著薛煦州。撇去了書上的刻板印象,真實的他孝敬父母,友愛兄弟,心胸豁達,深情專一,不愧是男主。嚴格說起來,他也是受害者,但又著實讓人同情不起來。

陸瑤能夠信太子的鬼話,還有她這輩子的表現,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閨閣少女,單蠢天真。可這樣一個女子卻將在前世將薛煦州騙得團團轉,整整五年,他都沒察覺到枕邊人一星半點的反常嗎?

許殊是不信的。隻不過是他眼盲心盲,太過信任陸瑤罷了,即便陸瑤身上有不合理的地方,他也會自動幫她找到借口,然後忽略過去。陷入愛情中的男女就是這麼癡傻,不可理喻。

所以哪怕他也是受害者,但他並不無辜,最無辜的是被牽連的那些族人。薛煦州既可憐,又可恨!

悠悠地歎了口氣,許殊深深地看著他:“你真想知道?”

陸瑤聽到這話,心裡一緊,哪怕明知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已經是瞞不下去了,但她仍不想薛煦州知道真相。上輩子,到死的時候,在薛煦州的心目中,她仍舊是那個單純善良的瑤瑤。她不想破壞了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你不要胡說八道,閉嘴!”她發瘋般叫了出來,試圖阻止許殊,“煦州,她瞎說的,你彆相信她。”

可她越這樣,薛煦州越想知道真相。而且他已經從兩人的隻言片語和激烈的反應中,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他所不能承受之重。

但作為薛家的長子,薛將軍,他必須得承受,薛煦州握緊了拳頭:“娘,你說吧!”

許殊複雜地看了他一眼,慢慢道:“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跟陸瑤都是重生回來的人,還保留著上一世的記憶。前世,太子許她以後位,讓她接近你,嫁入薛家,陷害你謀反,以謀奪薛家的兵權。事發後,薛家被株連九族。本來你已經快要逃出城了,為了救這個你最心愛的女人,不惜辜負那些拚死送你出城的人,折返回來,在城門口被亂箭射死。薛家一百多口,連同你的外家許氏,闔族被誅,就連剛出生的嬰兒也未能幸免!”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概括了薛氏、許氏兩族人的悲慘命運。

哐當一聲,門框破碎。

屋內三人下意識地扭頭往門口望去。

隻見薛煦明站在門口,不知站了多久,手因為太用力將木頭門框都捏碎了。

薛煦州對上弟弟質問的眼神,心虛、痛恨、愧疚等諸多情緒湧上了心頭,他再也壓不住嘴裡的血腥味,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遂即腦袋一沉,摔在了地上。

***

薛煦州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

夢裡,父親意外戰死,十四歲的他接過擔子,帶領薛家軍上陣殺敵,浴血沙場,花了整整五年時間,大敗晉國,成就少年將軍的美譽,被世人稱為薛家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將才。

青春年少,便大權在握,美譽傍身,他不可避免的有些自傲。就在這時,他遇到了一個驕傲明媚的少女,她鮮豔、嬌嫩、美麗,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嬌俏玫瑰,誘人心魂。

第一眼他就愛上了她,一眼萬年。為了迎娶心愛之人,他不惜忤逆母親,得罪世交,害另外一個無辜的姑娘名聲受損,最後終於得償所願,跟心上人成婚。從此朝朝暮暮長相思守,永不分離。

五年,他待她始終如一,雖母親對她的善妒、不孕頗有微詞,但都被他擋了回去。可惜幸福的時間太短太短,東宮野心勃勃,想打壓權臣,收回更多的權力,鞏固皇權,第一個就挑人丁單薄的薛家下手。

那一日,禁衛軍包圍了薛府,從他的書房裡搜出一件繡了一半的龍袍,薛家被打上了亂臣賊子的罪名,抄家滅族。他在忠仆的護送下,逃到城門口,卻驟聞她已懷孕,正在出城的路上。想到新婚許下的諾言,他隻猶豫了一瞬,不顧忠仆勸阻策馬飛奔回去,然後被迎麵而來的亂箭射殺在城門口。

而薛家一百多口人,也儘數被捕,連仆從都未能逃脫。

行刑那日,薛家人的血染紅了刑場的石板,彙聚在一起,仿若下了一陣血雨,順著路邊的小溝流淌,久久不散。

他從靈魂深處聽到了族人淒厲的慘叫,一聲接一聲,不絕於耳。

而這一切,全是他一念之差,全在他過分信任枕邊人,忽視了諸多的反常,將全家送上了不歸路!

他是薛家、許家兩族的罪人,他罪孽深重,萬死難辭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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