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急得抹眼淚:“你這孩子,怎麼這樣氣你爹,一家人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
許殊冷眼看著她:“沒什麼好說的,一點小錢他都不舍,那我走便是。”
說著氣衝衝地出了相府,跟出去找大夫的家丁幾乎是同時出門的。
看著家丁遠去的方向,許殊隻希望永安王辦事給力點,彆這時候掉鏈子。
在京城這麼一晃悠,許殊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太陽西斜,再過一會兒,天應該要黑了。
她得趕緊回去,看看薛平貴還在不在。哎,他若是直接因為失血過多,死在窯洞裡便輕鬆了。
可惜禍害一千年,許殊到了窯洞,點燃了油燈,隻看到地上有一灘血,早不見薛平貴的蹤影了。果然是禍害一千年,好人不長命。
她故意走出窯洞,淒楚地喊了好幾聲:“平貴,平貴……”
見沒人應聲,許殊便回了窯洞,準備先睡一覺,養精蓄銳,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
次日,天蒙蒙亮,許殊就醒了。
做戲要做全套嘛,今天薛平貴要麼自己回來,要麼肯定會派人回來找她的。許殊洗了把臉,吃了點東西,故意不梳頭,蓬頭垢麵地跑了出去,跑到山上喊薛平貴的名字,又刻意在田埂裡擦了擦,讓身上沾上塵土、青草綠葉之類的,這樣看起來更狼狽,更可信。
在山上溜達了一兩個時辰,將眼睛揉紅了之後,許殊才深一腳淺一腳,步履蹣跚地回到寒窯。
走近,她就看到了薛平貴坐在寒窯門口,屁股下是一把椅子,旁邊還有個男人。
許殊驚喜不已,猛地撲過去:“平貴,平貴……你去哪裡啦?讓我好找!”
薛平貴本來還很生氣許殊丟下他一去不回,如今見許殊一身濕噠噠的,沾滿了青草和泥土的氣息,頓時有些感動和自責:我不該怪寶釧的,她定然不會拋下我,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
許殊聽到這話,悄悄翻白眼,當初聽說寶釧改嫁,你咋就不說這裡麵有誤會呢?
她假裝不經意地一拐胳膊,手肘一個不慎,撞到了薛平貴的大腿、內側,昨天才包紮好的傷口被這一撞,疼得薛平貴眉頭擠在一塊兒,發出一道悶哼。
許殊連忙往後一退,又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腳:“平貴,平貴,你怎麼啦?”
薛平貴趕緊推開她:“沒事。”
這美人恩真是沒法消受。
許殊看到他捂住大腿的動作,又驚又愧,結結巴巴地說:“平貴,是我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了嗎?對不起,對不起,我笨手笨腳的。”
回來不到一天,就屢屢受傷,薛平貴心累不已,有氣無力地擺手說:“沒事,咱們走吧,我是特意回來接你的。”
許殊不解地看著他:“走?咱們去哪兒啊?這就是咱們的家啊。”
“我都回來了,又怎麼會讓你在這種地方繼續受苦呢。走,我在城裡買了一處房子,咱們先搬到那裡去住。”薛平貴一臉溫柔地說。
許殊看到他那張油膩的老男人臉就覺得惡心。不過能搬進城裡倒是好事,一是不用吃這不必要的苦頭了,二來嘛方便她探聽消息。
有錢能使鬼推磨,薛平貴這次可不是自己一個人回來的,還雇了一輛馬車,先前站在他旁邊的男人便是車夫。
車夫幫忙將薛平貴扶上了馬車,許殊也跟著坐進去。
坐穩後,薛平貴便問許殊:“你昨日去了哪裡,我等了許久你都沒回來。”
許殊垂眉,一副快哭出來又強忍著的樣子下,小聲說:“我……我找了幾家藥房,他們一看我穿得如此窮酸,又聽說要去寒窯看診,都不願意。沒辦法,我隻能去找我爹求助,被他趕了出來。”
薛平貴聽許殊這麼一說,近距離好好打量著許殊的穿著,發現她的衣服不光舊,打滿了補丁,而且上麵還沾了不少泥土和青黑色的汁水,將他雪白的錦袍也弄臟了。他下意識地往車窗的位置挪了挪。
但又覺得不應該,在心裡說:寶釧對我一心一意,雖沒法跟代戰比,可終究是我對不起她,我定要好好補償她!
許殊聽到這話,昨天的餿飯都差點吐出來了,好個自以為深情的負心漢。誰希望你補償了?十八年,人生有幾個十八年,你賠得起嗎?
薛平貴不知許殊心裡的吐槽,自覺犧牲頗大的樣子,稍微朝許殊湊近了一些,一臉感動的樣子:“委屈你了!”
許殊不想跟他廢話,揉了揉眼睛說:“不委屈,你回來了,這一切便都值了。昨晚為了找你,一夜未眠,眼睛乾澀得難受,我眯一會兒,到了地方,你叫我啊!”
薛平貴體貼地說:“辛苦了,你靠著我睡會兒吧。”
許殊嫌惡心,假笑道:“這怎麼行,萬一我睡過去,不小心碰到你的傷口怎麼辦?”
聽到這話,薛平貴想起先前的那股鑽心的疼,還有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小弟弟,趕緊鬆開了手:“你睡,我不打擾你了。”
許殊笑了笑,閉上了眼睛,小樣,還治不了你了。
馬車從偏僻的鄉野,逐漸駛入繁華之地,外麵的聲音也越來越嘈雜,應該是京城到了。
許殊睜開眼,打了個哈欠,剛坐直身,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外麵有人在議論。
“聽說了嗎?相府重金求醫,但凡能治好王相爺的,千金酬謝!”
“王相爺得了什麼病啊?前陣子不還好好的嗎?”
“誰知道呢,肯定病得不輕。”
“我知道,我八大姑的三舅子的小妹的表弟的老娘就在相府當差,聽說相爺是突然暈倒,大夫去診脈後說這是一種不治之症,因操勞過度所致,沒有辦法醫治,隻能好生將養,少操心,心平氣和,這樣才能少發病。”
“這是什麼怪病啊,沒聽說過啊!”
“不是怪病相府還花這麼多金子求醫?”
……
許殊聽到這些話,心裡放心了一大半。她隻略微提示了一下,永安王就將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的,有這樣的盟友,便不用擔心對方關鍵時候掉鏈子了。
不過作為一個“善良、孝順”的女兒,聽聞父親生病,許殊自是要傷心欲絕。她捂住臉,眼淚說滾就滾,側頭淚眼婆娑地望著薛平貴:“平貴,你聽到了嗎?我爹,我爹他患重病了!”
薛平貴心說:活該,上蒼有眼,這老東西也有今天!
嘴上卻安慰許殊:“放心,相府已經廣邀名醫了,相爺一定會無事的。”
許殊擦了擦眼淚點頭。能不能治好她不清楚,反正如今王丞相求醫治病都來不及,肯定是沒空找姓薛的麻煩了。
說話間,馬車停在了一處宅子門口。
許殊下車,這是一處二進的小院子,有些陳舊,附近居住的多是小吏和官宦之家,看來薛平貴這次來沒有帶太多的錢嘛,當然也不排除他知道自己身份敏感,所以故意選了這麼個地。
“這就是我們的新家嗎?”許殊回頭看薛平貴,一臉驚喜的樣子。
薛平貴微笑點頭,一副邀功的口吻:“喜歡嗎?”
“喜歡!”許殊暗暗翻白眼,人家富麗堂皇的相府都住過,稀罕你這房子啊。
許殊力氣小,還是那馬車夫將薛平貴扶進的屋。
今時不同往日,薛平貴可是過著錦衣玉食,有人伺候的生活,屋裡空蕩蕩的,沒人伺候可不成。他看了許殊一眼,目光隱晦地從許殊暗黃長滿繭子的粗糙手上滑過。心裡嫌棄,嘴上卻是一副體貼的口吻:“寶釧,我回來就不會再讓你受苦了,家裡也要有人收拾,你去采買幾個下人回來吧,省得累著了你。”
這話正合許殊的意。不過樣子還是要做做的,許殊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說:“也好,住窯洞,吃野菜,我這手也不知怎的,不是很靈活,笨手笨腳的,穿根針都經常紮到手。”
這話又在提醒薛平貴,王寶釧為他所受的苦。他有些心虛,彆開了眼,不敢看許殊,但也知道有的事瞞不住,決定坦白自己另娶嬌妻生子之事。
可許殊已然察覺到了他想說什麼,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我說這些沒其他意思。都過去了,如今你回來了,我便開心了。你先休息,我去人牙子那裡買幾個下人回來。”
被她這一打斷,薛平貴不好再提,從懷裡掏出了四錠銀子,遞給許殊:“你先拿去用,不夠再問我要。買仆人之前,你先去買兩身衣服吧,你穿這樣我心裡有愧。”
是礙眼吧。正好許殊也不想穿這破破爛爛的臟衣服了,便盈盈一笑說:“好!”
她先是去成衣鋪買了兩身布衣,換上之後,這才去了牙房。走進去的時候,許殊在想,也不知道永安王安排好了沒有。
但進去被人領進一間單獨的屋子,看著坐在裡麵悠閒自在飲茶的永安王,許殊便知自己多慮了,她這位盟友靠譜得很。
“民婦見過王爺。”許殊福身行禮。
永安王放下了茶杯,笑看著許殊:“三姑娘不必多禮,請坐。今天正巧碰上姑娘出門,便尋這個機會見一麵。相府那邊,本王已經安排妥當,好幾個名醫都說相爺生病了,相爺如今也是怕得很,今日便向聖上遞了折子,在家休養。”
“一切有勞王爺了。”許殊非常滿意。其實王相根本沒什麼大病,這隻不過是利用了他怕死的心理嚇唬他罷了,幾個名醫都這麼說,為了謹慎期間,其他大夫定然也不會說他沒病,隻會說沒見過這種病,或者不會治這種病,這樣一來會加劇王相的恐懼心理。漸漸的,他會對自己有病這事深信不疑。
永安王輕輕搖頭:“不用客氣,這亦是為本王。三姑娘,那接下來的計劃是?”
許殊心裡已經有了全盤計劃,隻是未免提前泄露,走漏了風聲,引起變故,她並未現在就和盤托出,而是道:“現在還不到動手的時機,王爺暫且耐心等候。不知道民婦要的人,王爺準備好了嗎?”
永安王見她這麼說,頓了片刻,沒有追問,點頭道:“本王給你準備了兩個人,一個是門房,另一個是你身邊的貼身丫鬟。這樣,以後你有什麼消息要傳遞給本王或者本王有事要找你,直接通過門房便是。三姑娘意下如何?”
許殊微笑:“民婦倒是沒意見,隻是那廝給的少,民婦手裡緊張,你讓人將他們的身世編得可憐點,這樣才更能讓他放下戒心。”
永安王有些無語,沒見過有人將窮說得如此理直氣壯的。
“便宜的也有,隻是身體有些殘疾,三姑娘不會嫌棄吧?”
許殊笑道:“民婦一乞丐,比殘廢又好得了哪裡去,怎會嫌棄。多謝王爺,這便很好。”
有了永安王這番話,一會兒人牙子安排許殊去見的便是極便宜的奴仆,一個跛子大叔和一個十幾歲臉上長了一塊胎記,看起來有些嚇人的少女。因為兩人這形象都有點有礙觀瞻,所以價格特彆低,兩個人才花了八兩銀子。
將這兩人買到手後,許殊又花大價錢去花樓買了一個漂亮就是年紀有些大的花娘。不過對比薛平貴的年紀來說,人家仍還算年輕。
回到府上,許殊將三個下人領到了薛平貴麵前。
薛平貴看著三人便皺眉,問許殊:“怎買了他們?”
心道:寶釧也未免太好心了,出去買人都買這等歪瓜裂棗。
許殊直言:“巫老四和小紅兩人隻花了八兩銀子,就是月娘稍微貴了些。老四、小紅,你們下去做事吧,月娘,你在這裡伺候老爺。”
“是,夫人!”月娘嬌滴滴地福了福身,嗓音柔得能掐得出水來。
薛平貴明白了什麼,詫異地看著許殊:“寶釧,你,你這是……”
他心想:莫非寶釧是試探我不成?
許殊按住小腹,黯然傷神地說:“你走後,我流了產,無人照顧,傷了身子,如今年紀又大了,恐難再孕。妾怎能因一己之私斷了薛家香火,所以買了月娘回來伺候你,等以後月娘生了孩子,便過繼給我,繼承咱們薛家香火,以後替我養老送終!”
當然不是,許殊隻是不想照顧他,陪他睡覺罷了,哪怕什麼都不做,跟這個自私自利的偽君子躺一塊兒,她也覺得惡心。不若買個花娘替她,以後等此事了,便還了花娘自由,如此以來,這交易誰也不虧。
而且更重要的是,王寶釧與他分彆十八年,早無任何情分了,至少在薛平貴那裡是。所以許殊要給他製造一個羈絆,比如骨血相連的“孩子”,這樣一來,他日朝廷捉拿薛平貴,他便不可能輕易舍下孩子獨自逃走,而且這個莫須有的孩子以後還能離間他跟代戰的關係。
他連回來都要悄悄偷代戰的出關令箭,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名義上的國王罷了,西涼真正的實權還掌握在代戰公主的手裡。代戰貴為一國公主,天之驕女,最初連她這個原配都不能忍,又如何忍得了薛平貴背著她另結新歡。知道此事,隻怕恨不得剮了這東西!
許殊要薛平貴嘗嘗眾叛親離、身敗名裂的滋味。
薛平貴的神色變幻莫定,最終都化為了濃濃的愧疚和傷心:“我們還有孩兒?寶釧,是我,是我對不起你,是我拋下了你們母子,不然咱們的孩子……”
許殊輕輕搖頭:“萬般都是命,隻是那孩子跟我們無緣,怪不得你。過去的便過去了,以後你再給妾一個孩子,妾便知足了。”
薛平貴又看了一眼月娘柔美的臉蛋,溫順嫵媚,跟代戰的英氣和強硬完全不同,也跟他這些年接觸的漠北女子完全不一樣,不禁心下微動,隻是他還有顧慮:“這,寶釧,這如何使得……”
心裡則想:既然寶釧如此想要個孩子,他便成全了她吧,也好使她心裡有個安慰,將來老了個有個依靠。隻是他那裡傷著了,大夫上了藥,包紮了,他日還能用嗎?
許殊要是沒聽到他心裡的話,還以為這家夥不情願呢!
真是個假仁假義之徒,明明是自己貪圖美色,還非要將一切推到自己頭上,搞得他不情願似的。真不情願,旁人還能拿刀駕著他的脖子逼他不成?
許殊強硬地道:“就這麼說定了,當初你欠我一個孩兒,今日便還我一個!”
至於不行的什麼,那都不是事,還可以喜當爹嘛!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1-09-0917:17:57~2021-09-1017:15: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君子言25瓶;芒果一號10瓶;呆桃女朋友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